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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二哥半卧在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垫起。双眉紧皱，脸色苍白，靠着一堆软枕，吃力地撑着身子。原本应该静养的人，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沓设计图，指挥着助手在模特儿穿着的衣服上缝缝改改。屋子里乌压压乱成一团。

　　走廊里，每每有护士经过，都会好奇地往病房里瞥上两眼。房门上，还端正地挂着一块小牌子--请勿打扰。

　　孟小冬把行李放在脚边，抑制住冲进去把他们统统轰走的冲动，躲在门外，静静地望着二哥的一举一动。

　　助手劝他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却被他冷眼瞪回。模特儿问他要不要喝水，他却把模特儿拎到床边，亲自拿起针线修改礼服上总是令人感到不满的腰部线条。一阵飞针过后，礼服的感觉果然跟刚才截然不同，二哥自己却瘫下身子靠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

　　身后传来响动，原来是给二哥送药的护士。孟小冬连忙躲到墙边，护士狐疑地瞧了她几眼，推门而入。孟小冬很希望白衣天使发威，把这些闲杂人等全部赶走。可惜，只见她笑容明媚地走到二哥床前，俯身轻声细语地对二哥说："孙先生，医生说最多只能到晚上八点钟哦。到时候，您必须休息。"

　　二哥点点头，没说什么，把其中一个助手叫到身边，对着图纸指指点点，继续忙碌。

　　护士心满意足地退出病房，见孟小冬还在，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你来探病？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孟小冬连忙摆手，"谢谢，不用。"

　　护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着托盘转身离去。

　　孟小冬悄悄蹭回门边，正准备继续观望，却发现病房里突然静悄悄的，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她……

　　被十几个人盯着看的感觉真不爽。

　　孟小冬突然觉得，其实当明星也不容易。

　　正琢磨着要不要推门而入，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这下子，更赤裸裸了。

　　二哥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孟小冬有点郁闷。他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难道还有理了？

　　正准备开口，却见二哥勾起唇角，笑了，笑得很舒展。一下子，她心里的火儿全灭了。

　　接着，就听他说："你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小冬，进来。"

　　孟小冬站在门口，没动地方。

　　十几号人鱼贯而出，从她身边经过时，莫不投来好奇的一瞥。

　　多嘴的人最不可爱，可惜，不可爱的人处处都有。

　　助手甲走到门口时，在小冬身边停了停，转身问孙少晏："总监，这位是？"

　　言语之暧昧，令人听了直想撞墙。

　　二哥放下手中的设计图，脸上的笑意未退，"我家人。少啰唆，去秀场继续排练。"

　　助手甲笑嘻嘻地伸出手，跟孟小冬握了握。

　　临走前，不忘丢下重型炸弹一枚，"没想到总监的女朋友是这种清秀可人的类型，藏得可够隐蔽的。这下子，不知道要摔碎多少芳心咯。"

　　"滚。"孙少晏笑骂。

　　世界清净了。

　　孟小冬提起行李袋，走进病房，随手关上门。

　　咚的一声，"请勿打扰"的小牌子在门外晃悠了好一阵子才停下。

　　孙少晏靠在床头，静静地望着她。

　　孟小冬站在病房中央，淡淡的消毒水味儿飘进鼻端，不太舒服。

　　"什么时候知道的？"孙少晏打破沉默，话里带笑。

　　"昨天中午。"孟小冬口气很冲，视线却紧张地在他身上仔细打量。

　　"小丁的情报挺及时啊。"孙少晏揉揉酸疼的肩膀，眼角眉梢那熨帖的笑意，跟脸色极为不搭。

　　"你还好意思说！骗子。"看着他僵硬的右腿，毫无血色的嘴唇，昨天电话里的谈笑风生，伪装得一定很辛苦。

　　孙少晏心情极好，所有烦躁在看到她偷偷猫在门口的身影后，统统一扫而光，"小样儿。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昨晚没睡好？过来。"

　　孟小冬瞪他一眼，没答理。把行李丢在沙发上，转身走进洗手间。

　　拧开龙头，把凉水哗哗地浇在脸上，脑子顿时清醒了些。

　　亲眼看到二哥，见他还能工作，还能对她笑，小冬悬了一路的心，倏然落下。她调高水温，取下架子上的毛巾在温热的水流下浸湿，拧干，仔细折好，对着镜子发了会儿愣，这才拿着毛巾推开门走回病房。

　　"小冬，坐过来，我有事问你。"孙少晏眉头轻皱，吃力地挪了挪身子，笑容依旧，脸色却变得更差。

　　"不要乱动！"孟小冬三两步跑到床边，抽出他背后的软枕，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轻轻擦去他额头上不断涌出的汗珠。

　　"还挺贤惠。"孙少晏半闭着眼睛，任她继续帮自己擦身。湿漉漉的汗黏在病服上，早就黏腻难耐。

　　孟小冬哼了一声，没说话。掀开被子解他衣扣时，手微微发抖。虽然男女有别，不过二哥是亲人，另当别论，另当别论……自我催眠中，五颗扣子终于顺利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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