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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到了医院楼下，孟小冬招呼李默下了车，正准备跟李木鱼告别，却见他锁上车门走到她身边。茫然间，不疾不徐的男声入耳，"既然都到了医院，我顺便上去看看少晏。"

　　孟小冬僵住，下意识地阻止，"不用那么客气，我会把你的心意转达给二哥！"

　　李木鱼挑眉而笑，笑得她浑身泛寒。只听他说："心意是一方面，我还有事要找他。饭菜我拿上去，你跟李默可以先去那边的草坪上晒晒太阳。不会太久，半小时足矣。"

　　草坪上，孟小冬席地而坐。李默远远地站在树下，一个人低着头出神。她很想过去跟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李默再聪明，再敏感，终究也只是个孩子。太阳很毒，晒得她脸直发烫。

　　李木鱼的到来，令孙少晏颇感意外。睡梦中被惊醒本来就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打招呼时，两人的口气都很冷淡。

　　"木头，怎么有空儿来看我？"孙少晏率先开口。

　　李木鱼瞄了一眼他右腿上厚厚的石膏，"刚从小冬那儿听说，看起来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

　　孙少晏按下控制钮把床头抬高，半卧着，随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小冬在楼下，你不用担心。"

　　孙少晏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有事找我？"

　　李木鱼坐在沙发上，支着扶手，沉默了一会儿，"随便聊聊。"

　　孙少晏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一时间，气氛有点凝滞。

　　"你家里的事我听小冬讲了。节哀顺变。"

　　"谢谢关心。"

　　孙少晏笑笑，"这话说得太见外了。"

　　李木鱼也笑，"那我们说点不见外的好了。"

　　孙少晏微眯着眼--没戴隐形眼镜，视线有些模糊，"不见外的？"

　　"小冬留了封信给我，清晰明确、有理有据地表示了她对我的拒绝。"

　　孙少晏面色平淡，静坐不语。

　　"她的信里，处处都是你的影子。当然，我相信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嗯？"孙少晏挑眉询问。

　　"坦白说，你对她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了兄妹的范畴。"李木鱼直言不讳。

　　"最近似乎人人都在跟我讲这些。"

　　"你自己怎么看？"

　　"我喜欢小冬，这无须隐瞒。"

　　"喜欢？"李木鱼失笑，"对妹妹的喜欢，抑或是对女人的喜欢？"

　　"二者兼而有之。"

　　"你可以保留这种二者兼具的感情，可惜，面对小冬你却必须二者择其一。对她而言，像爱一个男人一样去爱上自己的哥哥，这种挑战，不逊于让你现在去跟刘翔比拼跨栏。"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

　　"不冲突？"李木鱼手指轻叩沙发扶手，"真是既矛盾又不负责任的说辞。"

　　"很多事情你不清楚。"

　　"血缘关系的真相？小冬在信里提过。她坦言，这种转变让她迷茫。"

　　孙少晏脸色顿沉，腿上传来的痛楚，让他平放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李木鱼似是注意到他的反常，顿了顿才说："我倒觉得，血缘并非问题的关键。"

　　"在你看来，什么才是关键？"

　　李木鱼想了想，道："血缘关系没了，家人仍在。"血缘"二字，难道能把所有关系推倒重来，让你母亲以对待儿媳的态度去对待这个给她当了二十几年外甥女的女人？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大家都不陌生。"

　　"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想说什么？"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剧痛，让孙少晏的声音失去了平稳。

　　李木鱼见状，犹豫了一下，话没有出口。

　　孙少晏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淡淡嘲讽的笑意，"有话就说。我很想知道，在感情上，你对小冬究竟持什么态度。"

　　"持男人对喜欢的女人该有的态度。"

　　"小冬看似温顺，实则固执。她已经拒绝了你，很难回头。"

　　"事在人为。她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现在这种混乱的状况。尤其是你，你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她失了方寸。"

　　"我只想知道，你对小冬的喜欢，有几分是发自内心，又有几分是出于李默对母爱的渴望。"孙少晏撑着床沿，缓缓坐直了身子。他面色苍白，眼神却很凌厉。

　　二人视线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儿。

　　"少晏，你应该明白，像你我这种年纪的男人考虑婚姻，绝不可能仅仅以爱情为出发点。现实决定一切，与现实契合的爱情，才有长久的可能。我有儿子，本身就是你把小冬介绍给我的重要因素。这一点，我想你不会否认。"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李木鱼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这些事，我们过后找个时间再慢慢聊。"说罢，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刚要开门，身后就传来孙少晏淡淡的声音，"木头，小冬是我介绍给你的，可现在，我却不想再放手了。"

　　李木鱼闻言停住脚步，背对他，不冷不热地道："这无所谓。没了血缘关系的羁绊，你大可放手一试。我只是希望，在此之前你能想清楚，究竟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她。兄妹情和男女情，在现实面前很难两全。你若真想争取，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小冬，你爱她，是恋人之爱。如果她能坦然接受这种转变，我很乐意祝福你们。这个世上，小冬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你。所以，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请放手，不要期望小冬会主动迈出这一步。为了不伤害你，我想她情愿自己痛苦，也会继续陪你玩这场暧昧不明的游戏。"

　　孙少晏身子僵住，指尖冰冷，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木头，在这件事上，你觉得小冬有多大的承受能力？"

　　"小冬远比你想象的坚强。一味的保护，只会让她怯懦。你要是有勇气，不妨一试，说不定柳暗花明，皆大欢喜。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你和小冬如果能顺利地从兄妹过渡到恋人，我想外人很难有插足的余地。"

　　孙少晏浑身力气散尽，软软地倒回床上，喘息了一阵，低声道："木头，你的爱理智得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激情和热度，所以，我不能把小冬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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