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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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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分针正呈现一个十五度的夹角,已经半夜两点了,奥德萨的晚上八点。 “没什么。”彭维维忽然轻笑一声,银铃一般,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却显得异常诡异,“赵玫,今晚奥德萨的月色真好,亮得象白天,北京也有月亮吗?” 舌头有点儿大,显然是喝醉了。 我压抑着已经冲到头顶的怒气,生怕惊动到父亲,放低声音说:“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明天咱们再风花雪月可以吗?” 电话线那端又一次静寂无声。 我等着,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肉里。等我回去,还有一笔旧帐要和她清算! 那边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扑一声轻响,电话挂断了。 我完全没了睡意,抱着手臂坐很久,终于又拿起电话,一下一下按着那个烂熟在心的号码。 依然是乌克兰语: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我返回卧室,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睛躺到天明。 离家之前,我趁父母不注意,还是把两万美金留在抽屉里,并写个纸条给他们,说明先放在家里应急,如果用不着我就尽快归还。 等待登机的时候,我发了个短信给孙嘉遇,告诉他我今天的行程。 飞机沿着跑道开始滑行,起飞,愈升愈高,渐渐进入一万米之上的浩瀚晴空。 仍然是七个小时的航程,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我满怀着忐忑,注视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中国领土。 飞机在奥德萨机场缓缓降落,我的心也似跌落到了最低处。莫名的恐惧沉甸甸压在心头,我几乎迈不动脚步。 勉强振作起精神,我拎起手提行李,随着大队旅客排队出海关。 远远看到邱伟穿过人群朝我走过来,我这才松口气,疲倦得想就地躺倒。 “行李呢?”他问我。 “没有,只有这么多。”走的时候匆匆忙忙,来的时候又狼狈不堪,哪儿有精力去照顾多余的行李? 邱伟没有再说话,弯腰替我挽起背包。我看看他的身后,并没有我日思夜想的人。 “嘉遇为什么没来?” “他在基辅办事,让我接你回去。” 邱伟把我的背包扔进后座,却低着头不肯看我。 明知他在说谎,但我不想点破他,我坐上司机副座,一声不响扣上安全带。反正总会见到孙嘉遇,他总要给我一个解释。 一路上我们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但邱伟并没有送我回家,他带我去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奥德萨城南中等住宅区里的一栋小户型公寓。 整个房间豆腐干一样大,捉襟见肘,条件和我前两个住处是无法相比的,但总算还干净。又是独立的单元,厨房卫生间倒一应俱全。 我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和其他杂物都堆在墙角,乱糟糟一片。 “为什么?”我双手紧握在一起,浑身哆嗦得象一片风中的叶子。 邱伟站着不出声,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神情显得十分为难。 “为什么?”我再问一次,人已经摇摇欲坠。 他看着我,终于开口:“时间太紧找不到好房子,你先在这儿凑合几天。” 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不想连累你,不想让你卷进来。”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他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伸出来,取出一张报纸放在床上。 我勉强拿起来,报纸在我手中被抖的哗哗作响。上面的日期是十天前,掀开里页,我看到孙嘉遇的照片。 那是一份通缉令,罪名是绑架及杀人未遂。 脚下的地板好似裂开一条大缝,我的世界在一片黑暗中完全坍塌。 眼前的黑雾散去,我醒过来,发觉自己靠在邱伟的臂弯里,头晕恶心得难以支撑。 邱伟要扶我起来,我却推开他,自己走到床边躺下。 这一躺下我十几天没有起床。 我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呕吐,人也烧得有点糊涂。医生来了又去,邱伟一直没有离开。昏迷中我能感觉到他喂我吃药,扶着我喝粥。 可我完全吃不下,勉强咽进去又全部吐出来。有几次甚至吐在他身上。略为清醒的时候我一直想:是不是要死了?这样倒也干脆。 但我最后还是退了烧,渐渐好起来。 邱伟被我几乎吓死,他说:“赵玫,你命真大啊,烧这么多天居然没有转成肺炎,我都以为你要过去了。” 我冲他笑笑。真过去倒好了,再不用关心任何人任何事。一旦清醒,那张触目的通缉令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那么理智清醒的一个人,怎么会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蠢事?我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我问邱伟:“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邱伟怔了一下,脸上有轻微的歉意。他看着我,笑容极其苦涩:“我也希望是这样,可不是,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真的,是他做的。” 有数秒的时间,我不理解他在说什么,只是茫然注视他翕动的嘴唇。但是我突然反应过来,身体里支撑着元气的最后一点希望,哗啦啦倒塌粉碎。 “他现在在哪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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