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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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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现在我发现——倘若与唐爱国的建议反向操作,情况会有不小的改观。他抨击的股票,甚至是竭尽挖苦嘲讽的股票,我基本可以大胆的买入。其后市场的表现证明,这些被他嘲弄的股票总是会有一段报复性的上涨,仿佛要故意给他难堪似的。几乎是每股必验。这奇妙的情形让我惊讶,令我兴奋。凭借灵敏的嗅觉,我小心翼翼买入他一再嘲弄的股票。当然,我知道自己在玩火,是在危险的边缘流连。可是,天知道,我还真是赚钱了。 谁让那段时间股票市场正好发疯似的上涨?因为股票,我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欢乐时光。一个人一旦有钱,走路都飘飘然。没有经历过贫穷,没有经历过因贫穷而倍感羞辱的生活,是无法体会其中的狂喜与疯癫的。 堪可惋惜的是,我赚钱时正好遇上唐爱国的事业走下坡路。他紧蹙的眉头,我深表同情,却不敢说出来。在我困难时期,唐爱国像真正的兄长,真诚无私帮助我,如今他失意了,我希望能帮他一把。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钱——现在他暂时还不缺钱——是的,不是某种物质的东西,他需要精神支持和友情温暖。 看着我最近的表现,他问:“你最近怎么总是疯疯癫癫的?有什么值得你那么高兴?” 哎,赚钱能不高兴吗?可是,我不能这样说,我买入你抨击且憎恨的股票,结果涨疯了。我陪笑说:“不过有些莫明其妙的罢了。” “莫名其妙?” “唐爱国同学,你怎么了?”我想说,我就不能高兴一下么?话到了嘴边,仍是吞了回去。我不能伤害他。友谊虽然牢固,我也不能去破坏它。假如我将炒股赚钱的真相告诉他,对他来说不啻是一个打击。他过去在投资公司所写的那些投资分析报告,因为与市场表现相悖而导致巨大损失,已经遭到公司严厉质疑,并且为之承担了相应的后果。在这样的时刻,我不能雪上加霜。 他却仍旧沉湎在他过去的辉煌里。他说:“想当年,老子活得潇洒得很。” “你太牛逼了。”我心诚悦服地说。 就在前不久,我还特别在自己小公司洗手间那片巨大的玻璃镜前,仔细打量过自己的尊容。唐爱国不是要我去看我的尊容吗?他不是笑我像猩猩吗?我倒要看看这只猩猩,现在怎么样了?镜子里,不还是那张年轻而俊俏的脸么?嘿嘿。我甚至感觉自己好像比过去还要年轻,还要有朝气嘛。这不奇怪,钱真是通神宝物,钱具有难以言喻的神奇动力。一个人口袋里的钱多了,他的外表也会英俊起来的。古人说得好,钱是人的胆。再没有比这话更准确,更传神,更有力量的了。哼,我的口袋里,不过是钱稍微多了点,我的外貌就不同凡响起来。有了钱,相貌是可以堂堂的。我的心像风筝一样在高高的天空飘扬起来。现在,这个城市看起来是有那么些顺眼的了。我深深体会到,金钱就是男人的发动机。明白了吗?一个男人,如果口袋里没有点儿钱,没有点存货,他那辆战车是跑不了多远的。难怪这个世界,这整个世界,人人都在为钱发狂呢。 那些失意的日子,股票却在不断地涨。我义无反顾地陪他吃喝玩乐,对酒当歌,消遣解闷,玩遍深圳的每个角落。 我们常去一个名字叫做深圳之夜的酒吧泡吧。酒吧里人山人海,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 唐爱国沉默寡言,只是忧伤地在人群里挤动。酒吧虽然大,可是耐不住人多。空调虽然强劲,可是呼吸的胸膛也多。空气质量仍然不怎么好,鼻子前后都是烟味,汗味和体臭味,仿佛无形的海陆空三军大军压境,让你无可逃遁。闲来无事,如今的唐爱国同学,喜欢穿一件黑色T恤,被动地拥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伸长着粗粗的脖子,东张西望。他一只手塞在裤子口袋里,可爱的脑袋,像伸出水面的潜望镜(脚肯定是踮着的),在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之上缓缓转动着。未几,他想起了什么,嘴唇贴在我的耳朵边,呼着热气,嘀咕说:“喂!叶蝉,你听过这句话吗?” “什么话呀?”我一回头,就碰到他的嘴——他坚硬的牙齿,撞着我的头了,好疼!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逛青楼’?”他咧着嘴,尽量把话说完。 “怎么想到这个?”哎,在这座男女比例悬殊的城市里,男人要是像太监,那可就是人生的大不幸了。我摸了摸撞得生疼的脑袋,问:“太监?你不是说我们像太监吧?” “你像,我也不会像。”奶奶的,他倒是蛮清醒的。 “这个难说。”我吃吃的笑起来,说,“也许,你老人家先肾亏了。” “你才肾亏……说说看,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么简单的意思还用想吗?乐极生悲呗。尤其在我们这座以女多男少远近驰名的城市,简直生不如死。”我朝四周寻欢的人群望了望,很干脆地回答他说。 他跟我一起笑了起来。我们挤过人群,朝里面走去。酒吧里人山人海。厕所附近,我意外遇见中学女同学严文静在清华的研究生同学高远。他刚从厕所出来。严文静三个月前由公司委派从北京去香港,路过深圳,这个人曾经专门来陪同过她。那次见面,约了我一块吃饭。正是那一次,我才得知,高先生是一家全球500强在深圳分公司的高管,年纪只比我大一点点,可是了不起的能干,据说是传奇般的商界精英人物,在全国业界的知名度很高,称得上是年轻的多金之人。 遇见他,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认出我来。他说:“叶蝉?是你吗?还记得吗?我是严文静的同学。”他这样说,红晕的脸略带醉意。 “你好。高先生!当然记得你了。喏,我也是严文静的同学。”我说。我们同时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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