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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对了,就是赌博。但赌博是资本主义的说法,咱们社会主义管这叫娱乐。娱乐城是公安局跟台湾人合伙开的,属于合资企业呢。”

  “我可不想参与什么赌博,我他妈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小买卖吧。”

  “不用我们花钱,我们就票玩,输了就走人,听说那玩意儿可‘咬勾’了,上去就下不来。娱乐城的小姐只发给每人一张票,才十分,太少。我俩就收集市场里不去玩的人的票,开始他们白给我们,现在他们也懂了,只好一张票给他们五块钱,但还是挺划算的。”

  果然,我们吃完饭出来,正赶上娱乐城几个漂亮的女孩在市场里发票。市场的人连货都不卖了,许多裤样子和服务员围在女孩们的周围要票,闹哄哄的。我和大平、小卫每人抢到一张。

  下行后,我们去了海风娱乐城。娱乐城里冷气充足,人声鼎沸,每个机器前都坐满了人,比光明市场还要热闹,有点像电影里的纽约股票市场。上分员都是女孩子,穿着统一的粉色无袖衫,粉色短裙,高跟皮鞋,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

  牌桌前的人目光专注,表情各异。蓝色屏幕一闪一闪的,广播里每隔一会儿,就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恭喜某某号台中了四同,让我们大家一起鼓励他,拍一手。

  于是,人们一窝蜂地涌到某号台去,七嘴八舌,纷纷猜测应该拍大还是拍小,机主眉头紧缩,陷入紧张的思考中,两只大手搓来搓去的,显得异常激动,热血沸腾,仿佛一手牌下来,就能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从而迟迟不敢轻举妄动。有时一只手已经挥起来了,又缓缓落下,惹得周围的人发出一片叹息声。终于,那个家伙忍受不住周围人的催促,站起身,紧闭双目,“啊”的一声怪叫,砸向某个摁键,成了!机主振臂高呼,像足球场上进球的英雄。人们也随之欢呼雀跃,像自己赢了一样激动万分。折了,人们悄然散去,回到各自的机位,继续专注于面前的显示屏。

  大平终于等到了一个空位,坐下去,悄悄地递给上分员三张小票,上了三十分。像个贼似的。

  “你光明正大点好不好?”

  “小点声,来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上现金的,拿票玩丢面子。”

  大平将牌上到十五分,一开牌,五张牌既没有对子,也没有顺子、同花,牌面自然消失。大平摇摇头,痛心疾首。小卫把剩下的二十分上满。开牌,是两对,既三十分,大平问:“拍吗?”

  “废话,这么好的牌不拍,更待何时?”

  大平备好牌,对我说:“你来,新人手气好。”

  我犹豫着,“算了,我最近的运气糟透了。”

  “说不定,这手拍成你就时来运转了呢。拍吧,快,别犹豫,第一反应该拍什么就拍什么。”小卫用胳膊捅了捅我。

  我在“大”上轻轻一摁,成了,分数变成了六十分。

  “再接再励,再来一手。”小卫又说。

  我看了眼大平,大平说:“来吧来吧,又不是咱自己掏钱,瞎玩呗。”

  我又摁了手“大”,又成了,分数变成了一百二十分。

  大平和小卫激动得互相击掌。“再来一手,再来一手。”

  “算了,见好就收吧,别再玩上瘾了。”我理智地说。

  下分后,大平摁了手“大”,果然还是“大”。大平和小卫痛心不已,顿足捶胸。

  我们到前台换了现金。大平和小卫张啰去喝酒,然后找个舞厅去跳舞。我拒绝了,说:“你俩去吧,我还办点事。”

  3

  坐在出租车上,我很兴奋,凭直觉琪琪应该回奉城了。

  我终于看到了琪琪家窗前亮着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我心跳加速,三步并两步爬上三楼。我轻扣了两下房门,门开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门框上的门牌号,没错。“请问,琪琪在家吗?”

  “你是谁?”中年妇女手里拿着扫把,口气并不友好。

  “我,我是她朋友。”我小心翼翼地问,“您是――”

  “我是房东,赵琪搬走了。”中年妇女冷漠地抱怨:“搬家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得我现在只能另找租户,白白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她,她搬到哪儿去了?”我焦急地问。

  “不知道,她只在桌上留了张条子。屋子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

  我血往上涌,头脑一热,不顾女房东的阻拦径直走进屋。墙上琪琪那张琪琪坐在钢琴旁,面带微笑的大幅照片已经不见了,钢琴也不见了。地面一片狼藉。

  “字条上怎么写的?”我故作平静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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