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58)_应天故事汇

五十八

　　"但是，那时候房东在催着你们交下个月的房租，而落兰又准备带你回家，这一切都需要钱，是吗？"

　　"是。"薛落红认为，这一切都无可否认，也没必要否认。

　　"可那时，落兰身上一分钱没有，你们姐妹俩一点办法都没有，是吗？"

　　"是啊。"落红瞪着眼睛回答道，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事情是有些不对。

　　"后来呢？是谁带你去医院接连住了五天？经过及时抢救，吃了很多很贵的药，你才活过来？"

　　在关键的时刻，路学文却有意跳过薛落兰卖淫的过程，向薛落红发出询问。他不忍心把事情说得更加明确，那样会对薛落红产生更直接、更厉害的刺激。

　　"我治病和姐姐的做法毫无关系！怎么会有关系呢？不！不可能！路叔，除非你有证据！否则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相信！"落红痛苦地高声喊道，她恐惧极了，不知道怎样接受这个事实。

　　路学文转身走到窗前，他背对薛落红，沉默了---他不愿意再讲话，不愿意和落红争论这个问题。作为启明星的副总经理，也作为薛启明的患难朋友，他是亲眼看着这几个孩子长大的，他不希望这种伤害再继续，不管是对哪一个人。然而，他也清楚他没有任何能力驾驭事情的发展……

　　就今天的谈话来说，他甚至希望落红能提出新的事实，来否认薛落兰的说法，即使这种"否认"有些牵强，他路学文也愿意站出来为薛落红讲话。即使薛落红没有能力否认薛落兰的说法，他也希望把落兰挽救落红的事实，留给落红自己去最终确认。因此他才不再讲话。

　　这样对落红的打击可能会缓和很多。

　　如果落红一生都不去确认这个事实，路学文也不会再有任何勉强，因为一旦确认---落兰卖淫完全是为了救她的命---这对薛落红来说，已经是很残酷的事了！尤其是今天，如果"照片事件"是薛落红一手操纵的，或者说是她直接参与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残酷！

　　也就是说，七年以后，薛落红在和姐姐没有任何其他矛盾的情况下，竟然以薛落兰在海南卖淫为口实，整掉了薛落兰，独自霸占启明星公司。然而，当年薛落兰这样做却完全是因为要挽救薛落红的生命！

　　这对薛落红的心理打击就是致命的，对还良心尚存的她，就像一把刀插进心中，将使她一生都生活在自责、愧疚之中，而无法解脱。

　　尽管路学文心里非常清楚，那确实是事实！

　　更让路学文不愿讲明的原因还在于，他来找落红谈话，但他清楚薛启明为什么急于安排这次谈话。因为，这次谈话越及时，对制造"照片事件"的薛落红的打击将越沉重！如果过很长时间再去进行这次谈话，事过境迁，薛落红会好过得多。一句话，薛启明不愿意薛落红好过，他为了自己，为了薛落兰，也为了启明星，他要对薛落红发起反击，进行报复！尽管薛启明知道，落兰走了，启明星董事长这把交椅也许还要给薛落红坐，那他也要对她有所还击！

　　这就是薛启明！

　　但路学文仍然不愿意由他把这把刀就这样插进薛落红的心中！

　　"红红，公司肯定由你来管了，北斗花园总经理肯定是舍你无他，可董事长让我把这一切告诉你，为的是让你别忘了兰兰，明白吗？为了启明星，薛家已经付出多少带血的代价，薛家不能再有任何损失了！"路学文突然转过身，他满脸痛苦却又字字千金地说道。

　　"我姐姐怎么了？我姐姐到底怎么了？ "薛落红似乎预感到什么，她心中颤抖着问道。

　　"唉！"路学文长叹一声看着窗外的天空说道，"兰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薛落红眼前金花乱冒，她费了挺大劲才站稳脚跟。

　　"公安局找到了落兰的衣服，在十几丈高的悬崖的树杈上！据公安局的判断，兰兰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啊！"落红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姐，我姐姐……落兰没了？"

　　"落红，你也不要太难过。要振作起来，启明星还要有人打理……"

　　路学文十分伤心，他已经分不清他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来打击薛落红还是来劝说她别太伤心……看到落红那呆呆的样子，他更加难过。他不想再待，起身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大门……

　　薛落红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好像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几个月以前，老爸生日宴会上那热闹场面还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的事。怎么才几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姐姐走了，不，不是走了，是死了！而老爸住院了……

　　如果说迫使姐姐让出北斗花园总经理的位子，是她薛落红反复犹豫，最后咬着牙干的，而让姐姐出走就已经非她本意了！更何况是让姐姐去死？但是，这一切已经算在她的账上，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也不管她是有意还是完全的无意，总之一句话，几乎可以这样说，是她---薛落红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姐姐！

　　薛落红恐怖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手上满是鲜血……突然她想起里间屋的叶方。

　　"叶方！"她冲进里间屋，这是她唯一可以当面倾诉的人了。她要恳求他去挽救眼前的局面，恳求他去寻找姐姐落兰，只要他愿意帮忙，只要他能帮忙挽回眼前的局面，她不仅愿意出钱，就是让她下跪，她也会立刻跪倒！

　　"叶方，你说……"

　　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躲在里间屋的叶方看到事情闹大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悄悄地离去了……

　　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冷笑了两声，打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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