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106)_应天故事汇

一〇六

　　在原始森林中的那一夜，那个不知道什么人搭建的小木屋，他们点起来的那腾腾燃烧的火堆，动物在门外的吼叫声，以及梁丽抛出的燃烧的木棒时的尖利的喊叫声，还有在整个房间中不住晃动的、把巨大人影投在墙上的红红的火焰，这一切都深深地烙在石南平的记忆当中，清晰无比。而梁丽把箱子交给他一瞬间的表情，以及过海关时被查出的场面，匆忙逃离现场那一刻的心境，以及在北京地下通道中高烧的那一夜，更深深地刻在石南平的心上。

　　正是那一夜，他开始了与先前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人生。他从拉斯维加斯赌场上守着八十万砝码的薛洪江，直接走进了身穿破旧长衫、满脸污垢的拾荒的人群……这一切的转折点当然首先是因为孙小西，但是如果没有梁丽，事情也会有很大的不同。对于孙小西，他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琢磨这个人，因为他觉得这是个很容易想清楚的人，而梁丽不是。他曾经多次深夜醒来，冷静探究梁丽，但是没有答案。

　　"对这一个女人，我付出了完全真挚的情感，却怎么会引来如此卑鄙的陷害呢？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怎么会就这样地发生呢？"

　　几天来，石南平几乎没有做什么工作，整天在陪着小米游览北京。小米是第一次来北京，因此兴致极高，转完那些主要景点，还要去逛街、购物，这一下把石南平搞得十分疲劳。

　　"我说，我们能不能明天一起工作一天？我现在快成三陪了！而且没有小费。"这天游览归来，分手之前，石南平对小米说道，"再说，我这里毕竟是北京办事处啊，天地房地产啊！"

　　"没事。"小米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说道，"我爸听我的！"

　　"那也不能这么干啊，你这么干小心成了败家子！你爸这点产业也是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啊！"

　　"哎，你是主任，还是我是主任？你怎么批评起我来了？"小米把冰激凌拿到一边喊道，"你想工作还不容易，但是我们明天的计划是去爬香山。"

　　"改天再爬不行吗？"

　　"对了，我有一个好办法，两全其美！"小米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调皮地笑着对石南平说道。

　　"说说看。"

　　"你不是想工作吗？明天我安排你向我汇报工作！但是，是一边爬香山，一边汇报！"说完，小米哈哈哈地笑了。

　　"行，主任！"石南平没有办法，他只能这样说道。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

　　16

　　孙小西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他不喜欢享受，很少去大酒店吃饭，也不大喜欢聚会，他几乎没有朋友。最奇怪的是他几乎不近女色，他不去歌厅，也很少浪漫。绝大多数夜晚，他都是独身度过……

　　然而就在最近还是在那个地产商聚会的俱乐部里，他碰到了一个女人。

　　俱乐部的举办者们，为了迎合老板们的情绪，常常会有一些不断变化的活动。

　　今天和往日就有些不同---异常幽静的大厅增添了一点色彩。在大厅的东南角上搭起一个平台，在异常明亮灯光的照耀下，一架白色的钢琴摆在上边，并且已经有人在轻轻地演奏舒曼的小夜曲。这使整个环境变得更加幽雅而清新……走进大厅的人都不禁发出低声的赞叹。

　　舒曼的小夜曲给在场的人带来了一片欧洲田园的感觉，钢琴弹到酣处，懂行的人甚至停止谈话，享受那琴声带来的惬意，仿佛在夏天的夜晚，在一片树林中微风轻轻拂过，树叶作出低低的回应，伴之而来的是夜莺那悠扬、动听歌唱……当然懂行的人不多。然而不懂的人，也会放低声说话，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而且脸上会流露出赞美的表情---没有人希望别人低看自己。在中国，文化也开始成为某些成功者最渴求的财富。否则，别人会认为你不是一个真正的成功者。

　　钢琴声在华美的下滑音中，优雅地结束了……人们放下手中的餐具，停止低声交谈，不约而同地给出一阵轻轻的、零落的掌声，接着大家抬起头---

　　在场的人们意外地发现，从钢琴背后站起来的是一个女人。

　　她身材高挑、亭亭玉立，身穿黑色拖地长裙，更衬出皮肤的雪白。她五官秀丽，体态丰满，一双幽深的眼睛漆黑而秀丽，雪白的牙齿微露---脸上带着异常幽雅的微笑。

　　在场的人，这些见过不知多少美女的地产老板们，居然全部为这女人的美貌而震惊---没有人会表现出来，在别人看来这是修养，但也没有人不感到意外。因为掌声之后，整个大厅竟然有大约五十秒的充满惊讶的停顿---大厅没有按时恢复常态！

　　女人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或者是她已十分习惯人们的这种震惊，反正她依然充满阳光地、美丽诱人地微笑着彬彬有礼地退下去了。

　　而孙小西的眼睛一直跟着她那雪白浑圆的胳膊，以及她那幽雅摆动的长裙，他没有浪费任何一个瞬间，同时迅速地把那女人再次从上到下做了一番审视。直到黑色裙边在打开的门脚彻底消失……

　　"好美的女人，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美丽的女人！"很少认为女人美丽的他，心中暗暗想到。

　　大约十一点，一部分商人已经离开。大厅按照平日的规矩，放起优雅的舞曲。往常这个时候，孙小西也会离开，但今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走---就在这时，孙小西果然看到弹琴的女人走进去的那扇门又开了，女人依然微笑着信步走出，不同的是她换了一身雪白的长裙，于是再次突出的是她那乌黑的盘着的发髻……

　　孙小西细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这次这个女人展现给他的完全是正面，他不禁心中再次感叹，他承认眼前似乎是仙女下凡。

　　弹琴的女人很快被几个老总抢先邀请坐在一起，那些人不断在轻轻地举杯，有的人在忙着掏出名片……

　　孙小西毅然站起，来到那些人身边，对那女人微笑地说道："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女人起身，微笑着对那几个老总说："对不起。"

　　然后她缓缓走过来，站在孙小西的对面，把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音乐一给机会，女人便立刻随着孙小西旋入舞池，姿态幽雅而熟练。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