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143)_应天故事汇

一四三

　　草原已被黑夜笼罩，远处白云飘荡的地方已满是低垂的黑云，一阵阵微微的凉风吹动着细雨。

　　梁丽根本不是头疼，而是因为在蒙古包里点起蜡烛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疼了---她又想起了和薛洪江在原始森林的那个夜晚，想起那个小木屋，远处一阵阵凶恶动物的进攻声飘到她的耳畔---似乎那个动物就在蒙古包外。

　　她不能再继续回忆下去，她必须严格地控制住自己，不能有任何失态，于是，她借口头疼，走到蒙古包外。

　　草原上清凉的雨滴，飘洒在梁丽的脸上，一阵阵微风吹来，她的大脑开始变得清晰，她知道眼下不是回忆这种事情的时候，她必须把那永远不会忘记的过去，深深地压进心灵的最底层……

　　梁丽冒着小雨在附近漫步，转过蒙古包，梁丽突然看到一个意外的情景，她被惊呆了。

　　在蒙古包不远的地方，在黑暗的夜色中，她看到一个人骑在马上缓缰而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感受着什么……突然，那个人扬鞭抽马狂奔起来，一直冲进细雨之中，一个黑点越变越小，冲进草原深处，一直到淹没在黑暗之中……

　　是仓库---没错，是他！

　　这个人瘾也太大了，不去吃饭，外面下着雨，他却在这骑马，梁丽感到有几分可笑，也有几分不解："这个人真够怪的！"

　　然而，就在梁丽转身回到蒙古包的时候，就在那一转身的时候，她的头脑中突然想起了白天时孙小西的样子---也是这样，先缓缰而行，傲视天下，大发议论，然后，扬鞭骑马冲进草原，眼下，看仓库的样子，竟然和孙小西几乎一模一样。

　　"奇怪，这个人真的有点奇怪！"说不定他也在体会君临天下的感觉。

　　梁丽笑了，她觉得仓库的行为和样子，幼稚得像一个孩子。

　　"这个社会真的是谁都想表演，谁都不愿意失掉登上舞台的机会。这也对，谁愿意白活呢？"

　　她认识仓库已经几个月了，然而她第一次感觉仓库也许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

　　"一个不简单的人，常常就蕴涵着是一个有能力的人，那么也就应该就是一个绝不甘居人下的人！"

　　望着在雨中已经消失的仓库，梁丽仔细地思索着。在梁丽看来，仓库本来应该只是个在孙小西一侧垂首而立的角色，顶多是个大一点的马仔而已，然而他居然也在追求着一种征服感。就冲他那侏儒一样的个子，和丑陋的嘴脸，没有人会轻易地想到这一点，轻易地看透他！

　　梁丽特别意外，同时也感到这个世界的一点恐怖。

　　"说不定，孙小西也没有看透他呢……那可有意思了！如果能把仓库争取过来，自己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循着这个思路，梁丽突然开始突发奇想。

　　确实，孙小西不是个好摆弄的角色，他不是六年前的薛洪江。在和孙小西一段时间的相处中，梁丽常常感觉自己势单力薄。

　　但她知道事情不容易，仓库是孙小西最信任的人，是他从小的朋友。当然，梁丽相信，在生意场上，在金钱面前，友谊常常不堪一击。

　　"如果仓库能帮我呢？如果仓库能倒戈呢？那事情确实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奇迹。那可真是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可以大闹一场了！"

　　梁丽微笑着，看着草原上的夜色，任自己的思想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但是，她相信，在一条没有路的地方，找出一条路有时靠的就是"信马由缰"和"胡思乱想"。

　　想到这儿，在黑暗中梁丽笑了。

　　这时，草原上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猛……

　　远远的一个黑点开始出现，并且越来越大，仓库在越来越大的风雨中，开始打马返回。然而，就在离蒙古包还有大约一百米的时候，意外出现了---那匹骠悍的蒙古马突然秉性大发，急促、呼啸着开始在草原上打转，并且疯狂地用前蹄不断地刨着草地，溅起的水花有一人多高……它只在原地打转，绝不再向奔走一步。而身材矮小的仓库却出人意料的顽强。他勇猛地抽打马的屁股，一鞭比一鞭更加凶狠，那抽打的声音也一鞭比一鞭更清脆有力，他用双脚死死地扣死脚蹬，双腿则夹住马的浑圆腰部……蒙古马打着响鼻，不再刨地，开始一次接一次地奋力地、高高扬起前蹄，用后足直立，疯狂地企图甩掉马背上的主人……仓库高声咒骂着全身用力紧紧地贴在马背上，那叫骂声在草原上传出很远……就这样，大约有二十分钟---一直到蒙古马逐渐平静下来，开始顺从地向蒙古包跑来……

　　这时，借着蒙古包边上的灯光，梁丽看到，马的肚子上靠近马蹬的地方一片殷红的血流出，一滴一滴地滴在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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