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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四


  --那个如月神般婉约清灵的女子,那个惟一令他钦佩过的女子。此刻,又会在哪里?

  菲诺斯陷入了如石像般的沉默中,他无法回答。

  面对无声的沉寂,皇帝却并不追问,他只是习惯性地凝视着远方,眼中的希望与渴望交替掺杂着,阳光无声地笼上雪一般的发,似一声声悲酸怆然的悠远长叹。

  随着寝殿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直半倚在窗边软榻上的皇帝回过头,望着门口的修长人影,狭长的双眼微眯,溢满了无限的温柔和喜悦。

  泛着银月般皎洁光泽的发,比紫水晶更为璀璨的双瞳,如上好白瓷一样的细滑肤色。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是何等令人心悸的绝代风华!

  那个深埋在皇帝心底的人逐渐与来人重合。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绰约身影,此刻竟以从未有过的清晰,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她是他命中的劫难,是他寂寞的根源。

  不是不知道这样结果。事实上,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仍旧从未后悔认识了她,甚至为这本就是一段错误的爱恋而心存感激。

  因为只有她,才给了他这世间如此珍贵的一个,独一无二。

  够了。真的,什么都够了。

  来人一寸寸走近,带着埃勃拉皇帝几十年来,一直缠绵不绝的爱情。暖风吹拂,阳光掉进他的眼睛,弥漫着好似能掐出水般的温柔,金瞳中那一贯的冰冷与杀戾,此时早已不复存在。

  他的笑容宁静而安详,从未有过的纯净与明快点亮他的双眼,任谁都可以感染到他此时的欢快。

  他朝着来人伸出了手--

  “阿尔缇妮斯……”

  真好。

  我终于,还是见到你了。

  我那最初,也是最终的爱人啊。你终于肯来到我身边,见我最后一面了吗?

  皇帝的脸上泛起光亮的色泽,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座快乐绝美的塑像,整个人都在微笑。

  沐浴着晨光的,微笑着的,天使塑像。

  望着那如玉般的面孔,菲诺斯跪下身去,把脸深深地埋在阴影下,终于失声痛哭。

  陛下,您终于可以解脱了……

  这些年,他伴在皇帝身边,看着他不动声色,却可在弹指间覆灭一座城池。他看着他的陛下一路走到现在,开辟的领土数不胜数。他霸气依旧,却缺失了某些东西。

  他把属于他心中的真爱,永远丢在了来时的路上。

  当日,整座埃勃拉城陷入一片素缟与哀悼中。

  那位被万民敬仰着、畏惧着,同时又视为神明般存在着的皇帝,鲁纳斯·尤拉三世,于寝殿内驾崩。

  翌日。深受万民爱戴、埃勃拉唯一的皇子正式继位登基。史称路卡斯·阿尔缇妮斯一世。

  *

  (二)路卡斯的82

  他是埃勃拉唯一的皇子,唯一的。但却不是他最敬爱的父皇亲生的儿子。

  记得,那是他八岁的时候,他听到了,那,很小声的流言蜚语。

  他不是亲生,不是亲生的。

  多悲痛的言辞,让从来都不哭的脸上,被泪水沾满,狼藉一片。

  他第一时间就是冲到了议事殿。

  “父皇,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是吗?”他哭喊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是那么骄傲,骄傲自己是骁勇善战,万夫莫敌的鲁纳斯·尤拉三世的儿子。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从来不曾慌乱过的父皇,是那么震惊,那么暴戾,那么地……慌乱。

  “谁,是谁告诉你的!!”暴吼下,他身边的辛克斯·摩纳差点被吓趴下。

  质问的话语,有着浓浓的杀气,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但,他知道。的1e

  是真的。

  真的……

  因为,如果是假的,父皇绝不会这么说。

  他会哈哈大笑,然后将他抱起来,抱得高高的,对他说,“小傻瓜,这种事情,你也会相信,这可不像是我的儿子。”

  而不是--谁说得。

  假的,是谁说的都不重要,不重要啊。

  那么,他又是谁的孩子。

  尽管是外公的辛克斯在他身旁,不断地安慰他,说着那是假话,不是真的,可他知道,真正的事实是什么。

  只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没有人。

  父皇走了过来,轻轻地将他抱了起来,他安稳地坐在那伟硕的臂弯上。

  “你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

  坚定的好像连沙尘暴都无法倾覆话语,撞击着他的心灵。

  “唯一的?”他眨着眼泪,不确定的问。

  “对!”

  “永远,永远……?”

  “嗯!永远!”

  仅是这样,他就觉得开心,破涕为笑。

  那一日后,他将这个疑问,深深地藏在心底。

  当母后知道这件事情后,在哄他入睡的时候,问他,“路卡斯,你觉得陛下,他爱你吗?”

  爱,当然爱,父皇仿佛想要给他一切的那种爱,是他从小就能感受得到的。

  “那么,你还在乎什么?”

  这句话宛如醍醐灌顶,让他震颤。

  是啊,他还在乎什么?

  他的父皇,视他为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独一无二的。

  他是鲁那斯·尤拉三世的儿子,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的92

  然后,他长大了,在长大的岁月里,他无数次看到相同的景象--最敬爱的父皇沉默地坐在寝殿一角,修长的指中紧握一束与自己相同的银发,出神地抚摩着一块早已破旧的黏土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父皇似乎在惦记着谁,思念着谁?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父皇对母后很好很好,却从不同床共枕。

  他为此还问过母后。

  母后那看似永远长不大的脸上,有着淡淡哀戚,她说,父皇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占满了,他所有思绪的人。

  “谁?”

  她笑而不语,却是笑中带着眼泪。

  他想,那去问父皇好了。

  当他向父皇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始终是在他眼里是无所不能、有着坚强而不可动摇意志,神明一般的父皇,竟然脆弱得像是沙子堆砌而成的狮子。

  一碰会散。

  一种浓烈到连空气都变得稀薄的感情,流泻了出来。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父皇,是那么的痛苦。

  他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直到多年后,父皇去世,他才从一直辅佐自己的宰相菲诺斯口中得知,那种感情叫做寂寞与思念

  也明白了,在父皇驾崩前,看着他时的眼神,却好像距离自己有一个光年那样遥远的眼神,究竟是什么。

  是爱,深深的爱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

  却在他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最爱的,却永远得不到。

  那个她,又是谁呢?

  直到已经登基为帝的他,从宰相菲诺斯的口中听完了那个在他听来,几近不可置信的故事时,才第一次清楚地知道,那个她是谁?

  她,为他的父皇带来了世间珍贵的独一无二。也同样是她,留给了父皇永失所爱的悲恸浩劫。

  也是她,令父皇,在对一个女人的离与留中,绝望地取舍了后者。

  此时,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名字。那个在父皇去世当日朝着他的方向伸手呼唤的名字;那个令母后笑颜背后日益累积生出丝丝悲凉的名字。

  那个被赫梯人民反复吟诵着的名字,那个在很多赫梯人的生命里被刻为传奇的名字。

  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是被赫梯人民千秋万代永为传诵、风华绝代的大绿海第一皇妃,阿尔缇妮斯。

  那也是,他真正的母亲呵。

  一直都记得,在那个温暖的午后,那个已是满头华发的宰相讲述完全部的故事,所说出的最后的一句话。

  “陛下。您很像她。”

  他像她。

  他与那个注定无缘此生的母亲很相像,是吗?

  他眼底迅速泛起一层氤氲。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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