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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这座城市是她出生和生活的地方，学校、花园、广场，每一个角落里都留有她的足迹。转过花园广场是一条小路，通向夏冬的母校，这里曾经是她与何意轩上学时无数次路过的地方。花坛两旁的野菊花已经枯萎了，在冬季的冷风中摇曳，就像她已经枯萎的欢笑。

　　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夏冬贪婪地呼吸着冬日里清冷的空气，回忆着记忆中曾经有过的阳光，还有她和何意轩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她还记得曾经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去上学的情形，也记得他与高年级的女生约会时她帮助他隐瞒家长的经历，那时的天空没有这么多乌云，风也没有这么寒冷，他与她都尽情享受着青春的快乐。

　　如果没有这场婚姻，她与何意轩应该依旧是很好的朋友，隔一段时间见见面，或是带着各自的爱人在天气好的时候一起出游，又或者早已各奔东西，渐渐淡出对方的生活……

　　口袋里的电话发出嗡嗡的响声，是何意轩打来的，夏冬说了自己的位置，不久他的车子便停在了她的身边，何意轩走下来拉着她上车。

　　“原来你也记得这里。”他笑容里有掩不住的温暖，“我们有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十多年了吧。”夏冬淡淡地道。

　　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匆匆而过，从前骑着自行车的少年，变成了开着豪华轿车的丈夫，可是人生的快乐并没有因此而增加，他们只是一天比一天生活得更加绝望。

　　不，或许只有她而已……

　　何意轩所订的意大利餐厅位于市中心大厦的二十几层，里面人很少，他们的位子紧邻着落地窗，通透的玻璃窗映着明亮的灯光，外面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

　　何意轩和侍者低声交谈了几句后转而看过来，却见夏冬正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垂在面颊旁的短发挡住了她的面孔，这使她的侧影看上去有点淡淡的忧伤与茫然。这样的夏冬让他感觉熟悉又陌生，他喜欢她的随意与从容，更喜欢她偶尔在匆忙生活中的一点懒散，可是她现在的迷茫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与失落。

　　夏冬并不是那种黏人的妻子，或者说她实在太过独立了。何意轩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和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都会这样安静而从容，或者还会比和自己在一起更快乐些……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刺痛不已。

　　西餐对于夏冬来说太过繁琐，看着侍者一道道地上菜有种无法安静下来的感觉。

　　“工程的问题解决了吗？”吃饭的间隙何意轩问。

　　“如果你问的是环保局方面，我想已经没问题了。”夏冬用叉子叉着还带着血丝的牛排，“下周我会去另一家公司负责解决赔偿问题。”

　　“很艰难？”何意轩问。夏冬的表情并不轻松。

　　“应该是。”夏冬暗自叹息，想起了程辉远。

　　“需要我帮忙吗？”何意轩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不了，谢谢。”她不想欠他太多。

　　何意轩沉默片刻，这才拿起酒杯轻抿着红酒，只是味道不知为什么带着淡淡的苦。

　　轻柔的音乐中，夏冬沉默地吃着东西，表情并没有太多的享受，就像平日里一样。

　　“你不喜欢这里的味道？”何意轩看着她。

　　“不，我很喜欢。”夏冬低声道，“谢谢你。”

　　听了这话，何意轩放下餐具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淡淡的烟雾从两个人之间升起。

　　如果不是特别需要，他从不会在自己面前抽烟，夏冬是知道这一点的。

　　“公司的事还顺利吗？”于是夏冬想了想问道，“我听说你们最近在搞‘科技振兴计划’。”

　　为扶持国有企业渡过经济危机，D市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包括何意轩所负责的科技领域技术产业化推广。

　　“还好。”何意轩道。

　　夏冬沉默了，她并不总是善于活跃这样的冷场气氛。

　　隔壁的包间传来谈话声，一个女人似乎在哭，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安慰着。

　　这样也是一种交流吧，夏冬想。如果两个人同样的冷静理智，那么会连交流也存在着障碍，就像她与何意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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