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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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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晓音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真是个死脑筋,你不会说是受人所托吗?” “对,对。”葛晓音一句话点醒了唐林,他的脑子里一下亮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他想说这可不是一举两得了吗,只要找到佐市长,自己的任务至少可以完成一半,再说出钱被偷之事,还怕没有住的地方? 这时雪片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紧密,唐林招手拦了辆出租,拉着葛晓音上车,向佐国栋的住处疾驰——佐国栋是单身上任,临时住在警备司令部的高级客房里。 出租车在警备司令部佐国栋的房前停下,葛晓音看到佐国栋房里亮着灯光,放了心,她下车敲门,通讯员出来开了门,见是葛晓音,原来绷着的脸上露出笑容,忙说佐市长刚回来,你稍等,我去请示一下。不到一分钟通讯员便返了出来,说佐市长让她进去。葛晓音对通讯员说,来了省里投资的客人,她是送客人来的,她不进去了。这时,唐林也已下车,葛晓音对唐林说:“你去找佐市长,我去找钱,咱们分头行事。”说完上了出租车,钻入白茫茫的雪雾中。 四 从通讯员和葛晓音说话的口气、神态,唐林看出葛晓音和这里的主人很熟,但她为什么不进去呢?按常礼既然她和市长是熟人,就应该进去一下,向市长引荐介绍他后再离开呀。但唐林没有往深里想,他知道葛晓音为白莲着急,急着去找钱交白莲的罚款,而且佐市长对他的热情接待也使他暂时忘记了葛晓音的存在。 葛晓音确实和石羊这位新任市长很熟,而且他们之间还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特殊经历。 那一年,正是梨花飘香的季节。在离石羊70公里的黄河岸边,有位身着白色裙装的女子,从岸上飘飘摇摇地向奔涌深旋、浊浪滔天的河水中走下。时任秀水乡乡长的佐国栋当时正在闲散,一看不好,凭他的直觉断定,这是个轻生的女子,便萌生了救人的念头。他的家乡就是黄河岸边有名的小城秀水,小时候,在黄河里戏水简直就是整个少年的全部娱乐,他虽然没有成为浪里白条,但也练就了一身好水性。此时,望着那轻生的女子,便深信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将她救起。再看,那女子已在黄河的浪里时隐时现。 他飞快地跑上浮桥,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一个鱼跃扑入水中,两臂有力地搏击几下,便游到了她的身边,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向岸边游去。但女子不配合,令他大费周折,弃她而去,他又不忍。情急之中打她一掌,又憋口气使足劲将女子搭在背上,吃力地越过浅水区,一滚一爬将她救上岸。接着,他顾不得喘息,挣扎着爬起,向那张满是泥污与脏水的小嘴儿给予他已经很微弱的气息。又把双手拢向女子腹部,反复挤压,让女子往出吐水。女子吐过几口,但仍气息奄奄,再压又怕损坏她内脏。村子里有救人的土办法——将溺水者面朝天驮在驴背上空水。目的就是确保溺水者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五脏六腑。他便也爬在地上做出驴的样子,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把那女子吃力地驮起,让她倾其所有地吐完了,能够舒缓自如地呼吸了,他才将她轻轻放下。她苏醒过来,仍然嗷嗷地干呕着。他喘息着问她叫啥,家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作回答,而是一旦清醒就无声地哭作一团。他便束手无策。他一边寻思如何处理,一边看这女子,居然发现她花容月貌,心想,这样美丽的女子轻生能有什么事,莫非让歹徒?他不敢想下去。 他想去公路上拦辆车,又怕她再一次跳进黄河,就用手卷个话筒,向公路上的车辆高声喊叫。好多司机都熟视无睹地过去了,有一个开农用车的中年人,有点犹豫地停下来,他赶紧说明情况,那人就朝岸边走来。两人寒喧一番,一左一右把那女子扶上车斗。看着她柔弱虚幻的样子,他想,索性救人救到底,就让中年人把他们拉回自己家里。下车时,他掏出五十元钱给那中年人,中年人说,你也是救人,我哪能赚这样的钱。 佐国栋家那时住得还是土窑,妻子带着两个娃回娘家了,只有母亲和他两人。葛晓音窝在他家一条毛毯里万念俱灰,无声地淌着眼泪,只想死。他告诉她:“死容易,活得有价值才不容易。”他说:“无论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事实上都会找到解决它的办法。最重要的是战胜自己,死,是懦夫的行为,何况,人只能死一次,生与死的比例,一个是昙花般美丽,一个如地狱般永恒。无论命运如何对你不公,无论命运如何捉弄你,活下去,才是强者的表现。一个人有多大的能量?科学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人可以翻天覆地,可以改变世界,这是你看到的,但人一死,就什么能量也没有了。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能量全部发挥出来,实现自己活着的价值,而要选择死呢?芙蓉花开得美艳无比,可它出自污泥,这个世界虽然浑浊,但它仍然溢满光明,当你在浊水中挣扎时,你可能窒息,可你的头一旦露出水面,你就会大放异彩……”她听着他这些温馨的话语,生存的力量一点点回到她的心中。 葛晓音在他家住了一天,佐国栋给她说了许多宽心的话,他不仅救了她的命,还告诉她一定要珍惜生命。 佐国栋母亲知道儿子救了这女子,心甚欢喜,餐餐饭菜改版调样。熬姜汤,沏砖茶,悉心照料,短短一天时间,葛晓音如沐春雨,心中充满了无以言说的感激之情。 那时的葛晓音正处在人生的坎上,父亲得了癌症,医院要十万元才给动手术,为了救父亲的命,为了那十万元,她失身给一个被她称做叔叔,叫陶金水的人,那个陶金水整整大她三十岁。十万元钱花了,父亲却没能得救。父亲没有得救,陶金水却不会放过她,她也不想再忍辱偷生苟活下去,所以来投黄河。她没有救得了父亲命,她的命却被人救了,在这世上,她又欠下一份别人的救命之恩。 他不仅救了她的命,还让她认识了什么叫男人,就在他送她回家,一路训导她,驱散她心中死亡的黑暗,一点点将她拉回活着的光明世界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深深地被他打动了,而且一扭陶金水给她留下的:“男人不是好东西”的定论。她打心眼里敬重和爱戴这个男人。从那以后,她的心便永远地盲目地系在了这个男人身上,以后的日子里,多少异性的追求她都放弃了,这个人成了她心目中一个虚幻的目标。直到他来到石羊,她才忽然明白,原来她是在等他。等他,而她等到的是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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