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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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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所长并不容她多想多看,他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道:“这样的罪再不要犯,再犯就不是拿几个钱能赎出去了。女人没廉耻还活啥,墙还活把泥呢!” 白莲几乎没听着他的训斥,而只细细搜索母亲的踪影和思想唐林不来的原因……再说,这样的训斥比起初抓来时,朝你头上一盆一盆泼恶水般的谩骂以及那几位手把警棍、腰卡手枪一次次推打你的警察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的,算不得什么!可副所长却再一次凶蛮起来,他大喝道:“滚!滚!快滚!” 白莲的头就又大起来,她两眼一黑,身体前俯后仰、摇摇晃晃、欲倒又挺地扶住了铁笼子的门把! 滚,滚,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让她滚过呢?即使她那王八蛋式的丈夫,她怕他、恨他、但又觉得欠他。 哦,不管他。 就说滚,对,滚。尽管这地方对于她或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滚得越远越好!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这种人在他们眼里,好像连这样的临时监狱都不配蹲。 那么,我连流氓、恶棍、杀人犯还不如呢!她就刀割自己一般地掂量着自己! 副所长似乎吼完了,但仍一脸不耐烦地瞪着先前眯细过的眼睛。那个小公安虽然没吭声,可手里豁哩豁啦、揉搓着的铁链声,似乎比副所长的训斥声还要令她不安。不过,她不想深究,她知道他们在等待她快速地往外滚。她便撩一把蓬乱的长发,弯下腰,迈开酸软的长腿,扭着麻花儿,从笼子里醉汉般滚了出来。随着,身后“哐”一声,让她打过一个冷颤,小公安一摔铁笼门,越过她与那个副所长相跟着“啪哒啪哒”地走了。 她想问问他们,她母亲到底在哪里?可还没等她回过神,眼前又“哗”地一声,仿佛空中有声的电闪在黑云中掠过,楼道里除了她与回音四起的关铁笼门声,就只有漆黑了。 她隐在黑暗中,黑暗包围着她,使她膨大变小、变小、变小……仿佛又回到哺乳期、又躺在母亲的怀中,又像儿时一样,突然有一鬼怪式的黑色老人,拼命拉她走……她死死抱着母亲的脖颈,但那鬼怪式的家伙劲儿很大,她就惊叫一声,头一后仰背过气去! 不过,那仅只一会儿。因为她母亲为她掐人中、掐虎口,找大夫……这却!唉,别急,这也苏醒过来了,只是躺在楼道里病怏怏孤零零就她一人,且到处都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渐渐地、当瞳孔放大时,也就感到不似先前那样膝黑了。 似乎有惨白的月光穿过楼前的树木,从一扇扇窗玻璃上透进来、筛下一块块突兀、近乎鬼怪式的黑色。但她却突然地不太害怕什么鬼怪了!她告诉自己:“你已经三十多了,迟死早死没什么两样?关键是怎样去死?为什么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她突然间拼命似的追问自己…… “哦,我不能死!不能死!”她又沮丧地告诉自己:“我没有死的权利!” 因为,她感到五岁的小女儿正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襟,张着小嘴凄厉地哭叫着:“……妈妈……妈妈……妈妈……” 她一阵揪心,死一般别过脸去,忍痛离开那张涕泪涟涟的小脸儿。可一低头,似乎又看见来接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莲儿、莲儿”地一个劲儿向她叫饭要水…… 她便不得不两手撑地,用尽全身力气,努力从冰冷袭人的地板上爬起,抚着窗台墙壁,朝楼门儿摸索着走去。这样,一股寒风就从她努力推开的楼门外扑来,直吹得她朝本就吃力抵着的门板前后趔趄,渐渐地才能稳住身定定神。然很快又一惊: 一个黑影从门旁闪过!似鬼像人。 谁?她弄不清!管他呢!人到这个份上,好像真什么都不怕了。她也真的再没有胆战。 院落里飘雪了,雪花们活似一个个人海中沉浮的男女,在风的指使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高忽低地浮升陨落,直至被铺天盖地的黑色吞噬! 夜色永远包围着她,不过,这时候她喜欢夜。夜使所有观看她的人群离去,但夜也遮住了她及时看到母亲的视线。她便借四面楼群中鬼眨眼的一孔孔窗户,努力从八方仔细去搜索:没有母亲。 也许在大门口!她想。 她就急渴渴地走下湿漉漉的台阶,在刚覆盖住院落的白雪上留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把自己病蔫蔫的身躯,重新拖向那平日里人声、市声、喧噪、繁杂的闹市之中。不,这时候,这里一反常态: 冷寂、稀疏、昏暗、刮风、飘雪,仅次于旷野荒地。 她不知这时候几点,也许正是人们沉入梦乡之时。呃,不,看那些急急慌慌归家的骑车人与路上打滑运行的车辆,就知道时间尚早。 她要找见母亲。 “母亲!”她向路边、站牌处寻找着:没有。 她在稀疏且直接承受冰冷与风雪的行人中搜寻母亲:也没有! 她就擦一把眼睫毛上的冰渣儿向前走几步: 看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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