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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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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箝住了华长万连着秃手儿的大臂。他惊愕地回头:原来是一个大块头、长马脸、阔嘴、且有点眼熟的人!谁?他快速地辩别着,他认出来了,这陌生人就是坐在他们斜对过的那个大块头。也是两个小时前狠劲儿鸣着喇叭与黄敏死硬对抗的人,不过华长万不知道这个。焦大轮子也不知道他手里这泼皮就是他所跟踪的女人——白莲的丈夫。 焦大轮子抓住华长万,厉声斥道:“怎么?到这里撒野来了!” 华长万龇着牙“啊呀啊呀”嘶叫,因为他的大臂活似被一把钢箝箝着。食客们高声大笑,他恼羞成怒,一扭脸想反扑跃起,但怎么使劲也调动不起先前的凶狠来,反越发觉得这长马脸上的恶眉忽如两支利箭,忽如一根根尖竖而刺眼的钢针,还有瞪他的那两只眼睛,也似卧藏着两把锋利的钢刀……唯有那耷拉在一缕缕皮纹中的眼袋与塌陷在长马脸上的鼻梁还能增强他一些反抗的信心。但一加上那张如狮子般的大口,他就又如霜打的茄子了。就他现在这副一手抓拿支撑、一臂被死箝活擒、倒仰着身板的惨相,活脱脱一个阎王脚下的小鬼。 不过,华长万不服气。他不明白他没咋他,他为何要与他过不去!难道这社会还会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者?再说,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手劲儿,弄得他不挣扎还好,越挣扎越狼狈。焦大轮子毫不动容,将华长万越箝越紧,硬等自己的手劲儿减弱、懒得再提,才一狠劲儿把他摔在地上!魏纽曼们想扑过来,被焦大轮子的随从三八两下就撂倒在圈外,华长万见状,也想反扑去救,可刚往起爬,又被焦大轮子举起、托在了半空,只能乱蹬着两脚,呀呀呀地嘶叫着再一次被摔在地上。华长万还想挣扎,焦大轮子便把脚往他秃手上一踩,他就又一边嘶叫,一边:“不敢了、不敢了”地讨起饶来!焦大轮子厌恶地唾他一口,恨恨地训道:“以后少干坏事,滚,再不要让我看见你!”华长万就只好灰溜溜地顺着人们皱鼻扁嘴,轰轰然大笑着闪开的路缝空隙,一瘸一拐地跌滚出饭店门。 焦大轮子本无心制服华长万,他在狮子街与黄敏的车顶牛、越出后,来饭店只想吃点饭安静安静,把想弄清而一直没弄清白莲和唐林到底是什么关系的失意,平息平息。没想到刚几杯酒下肚,就来了几个泼皮坐在了他的眼皮底下,坐就坐了,悄悄吃你的饭也成,偏就搅得四邻不安,这不等于火上浇油么。 打发走华长万们,焦大轮子不慌不忙地将双手仿佛也粘了晦气或什么脏物似的轻轻一拍,向后一背,目空一切地迈着八字步,朝自己那张火光闪跃、肉汤翻滚、蒸气缭绕的桌前走去。 受辱的旗袍女望着雾气中焦大轮子已经举起酒杯的背影,她想谢他,又不知该怎样谢! 她本来在美容厅做按摩,因为受不了污辱,来到饭店,她原以为饭店比美容厅干净的多,来弃暗投明,没想到天下都是乌鸦店。好在,好在这个乌鸦店里还有这么一个不黑的乌鸦,这让她目光直直地望着他,怎么也不能离他而去…… 华长万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其愤怒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恐慌与羞辱,他拼命奔跑,又如野兽般在打滑的暗夜中日妈操祖宗地咆哮!魏纽曼们穷追猛赶,但他充耳不闻。他们怕他出事似地再来拉扯、劝慰,他越发有了发泄甩打的场所,之后,直奔狮子街自己的家去! 白莲似乎真的忘却了死亡,而被责任和义务所缠。夜已经很深。她的小不点儿睡着了,她给她掖好被角,放下帐幔后,去厨房“叮呤哐啷”地洗起碗来! 对于她,这也许是一种享受!尽管身心再没有比现在衰竭忧煎,但轻微的劳动,分散些注意力,无意中能削减些内心的烦躁和磨折。 然而,上天是怎样的不公啊!就这片刻的宁静也不容她拥有!有突兀的脚步传来:由远及近,一阵紧似一阵。 一阵敲门声响过,她的腿好像生了根。又一阵打门声,她想应一声,可大张着嘴巴没音,有倒是她的手指头,不知啥时就伸进了嘴里,她咬着它,可已经渗出了血,还无知无觉! 日爹操娘的华长万使用膀子了,但她听着那“嘎嘎嘎”的撞门声,仍然动弹不得。等她的双脚突兀地能挪动时,门却“哗”地大开,接着,喘息愤怒的华长万一个马爬跌落进来。白莲声气不出,白莲紧咬牙关,白莲突然感到自己被悬浮在半天云、又渐渐向一个万丈深渊处坠落…… 华长万滚爬起来,华长万骂骂咧咧,尔后照准白莲映在厨房门玻璃上的背影,“叭”的一脚!白莲就和在一阵锅碗瓢勺“唏溜哗啦”胡滚乱颤的叮当声中,被箭发弓张地弹向了状如牢窗、窄如通道的阴台上倒下。厨房门大开,气势汹汹的华长万骂骂咧咧地冲进来,一把将白莲拽起,然后,一手紧抓其领口,一手照准她那披满乱发的脸蛋,左右开弓、如雨如鞭般地抽去,致使白莲的脑袋顿然间变作一个抓在手里、能够淌血、嘶叫的拨浪鼓。但华长万却还嫌不解气,又一口一个“丧门星”,一句一个“卖X货”地骂上没完。临末还咬牙切齿地问她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他那样叫门、她一句也不答应他,是不是窝藏了奸夫…… 但白莲哼都没哼! 白莲的脸火辣辣烫却不觉得痛,白莲的身麻麻的却没有一点难受。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华长万如此狠毒,她都不哭不闹不叫,而只紧闭着眼做梦。 她突然感到自己变成一条鱼,眼前又浮出一片汪洋……她清楚了,对了,鱼是不会哭的!即使会也得到海里去!奔腾不息的海是那样宽厚、欢喜、真诚地往开伸着双臂迎她,她自然该笑了。她就越发欣喜地摆摆尾、展展翅,趔长腰身急着向海里跃去。可这节骨眼上,鱼,她看见华长万也变作一条鱼,且十分古怪地伸出翅膀,把她、把将要跃向海中的她接住。他笑着,发着鱼们特有的、只有她才能听得懂的笑声,随着又迫不及待地要来吻她、吻她。她?她好像也寻寻觅觅。还在寻觅的过程中给她和他定着性——接吻鱼。对了,一点没错,她清楚地意识到。 可忽然间,她在他的怀中嘶叫着挣扎开来。因为他突然地狰狞起来,他的笑声也变得狰狞可怖,他也并非在吻她,而是在“咯嘣嘣”地咬她。“啊!啊!”她疼痛地尖叫着,“啊!啊!”她的乳头被割裂一般。她清楚了,她睁大眼,鱼,他是鱼,但不是接吻鱼,不是她的同类,他的眼有她的脸大,他的口能将她吞下,她清楚,他是鱼,确实是鱼,但他是条鳄鱼。她便拼命挣扎,使出浑身解数,撕去那只秃着的鱼爪,一跃一跃挣出他的怀抱,拳打脚踢般将他击倒在地面上。可他却顺手抽出自己的皮裤带,狠命地向她抽去,那皮鞭般“叭叭”的抽打声,那狠毒的劲道,分明要将她皮开肉绽。她就咬着牙死尸般不愿再动,且躺那里反复地提醒自己,你不是想死吗?这多好!多好!多好啊!反 然而,就在她默默地叫好时,那条皮裤带却突然地握在鳄鱼的爪子里凝止不动了!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来!可不睁还罢,一睁就要闭过气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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