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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过了许久,丁香小姨以为陈豪天爸爸已经走了,悄悄打开门,看到依然站在门口的陈豪天爸爸,肩头和头顶落了一层雪,她略略抖动着肩膀,捂着嘴,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然后,她猛然扑到陈豪天爸爸的怀里。

  陈豪天爸爸的手臂像小黑的翅膀一样张开,一只手端着碗,另一手讪讪地,却不敢去抱丁香小姨,如果那个时候我就看过了《泰坦尼克号》的话,我一定会觉得陈豪天爸爸那种姿势特别像男主角杰克,他们的爱情起航了。

  我心情莫名压抑,把瓶子里的新鲜鸡血晃了晃,一口气喝光,那冻鸡血真是透心地凉。我看了妈妈一眼,妈妈还是那么后知后觉地笑着,我喃喃地说:"妈妈,他们苟合了。"

  "苟合"这个词也是从孙妈妈那里听来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儿,我想就是一对狗男女合到一块的意思。

  那天晚上,我又是噩梦连连,梦到做山神的爷爷在和妖怪打斗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爷爷就像临死前一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我决心要救爷爷,于是出门去采集仙草,可是一出门才发现,十里镇没有山,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十里镇更没有仙草,只有小麦,那些小麦被压在大雪下面,像爷爷一样奄奄一息。于是我就跑到河坑,看到我的雪人从雪坟堆里爬出来,自己给自己装上胳膊和头,咧着猩红的嘴,向我冲过来,于是我转头就向家跑去。屋里的烟筒从墙壁上伸出来,冒出灰白色烟,那些烟就是西游记里妖怪出现时候的烟一样,烟落下来,凝聚成一个新的雪人,也是灰白色的。陈豪天爸爸和丁香小姨还是抱在院子里上演泰坦尼克,照片上的妈妈,眼睛里流出了血。

  这可真是一个惊心动魄乱七八糟的梦。我睁开眼睛,爷爷的照片在柜子上笑。我连忙起身,还好,堂屋妈妈的眼睛并没有流血。我光着脚,跑到院子里,看到屋子里的墙壁上,果然还是冒着烟,不浓不淡,忽上忽下,显得很暧昧。

  我定定地望着烟筒里的烟,那些烟一会变成妖怪,一会变成魔鬼,慢慢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于是我觉得空气里立刻充满了妖怪的味道,不由打起了寒战。

  丁香小姨在厨房做好了饭,一眼看到我在院子里发抖,急忙跑过来抱起我,"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呀!"

  她终于对我说话了,终于。

  然而,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欣喜,梦里妈妈的眼,在流血。

  9

  那一天,丁香小姨的心情格外好,无论是做饭还是扫雪,嘴里都哼着歌。

  由于下大雪,幼儿园又太冷,很多小朋友都生病了,来陈豪天爸爸家里打针的小孩比去幼儿园的还多,所以幼儿园就暂时停了课。我百无聊赖,想跟丁香小姨送给我的布娃娃玩过家家的游戏,可是却如何也找不到它。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那天一气之下在布娃娃上写上"丁香"两个字,让它到门外的槐树上挂树思过去了。

  大雪过后,所有的树枝上都裹着一层雪糕,爬树也变得湿冷起来。布娃娃在门外的大树上显得楚楚可怜,它的身上也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雪,仿若一个雪人。我突然灵光一闪,艺术家的灵感,总是喜欢突然袭击,我想到堆出最逼真最完美的雪人的办法了,而且还可以动!

  我趁陈豪天爸爸忙碌的时候,偷偷地拿了他一些感冒药,那些药因为最近使用次数多,就放在桌子上。我把药装到一个空药瓶里,晃悠悠地出了门。

  我来到河坑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小哑巴正在对着雪人的坟堆发呆,看到我,她竟然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着鸟语,怕是连小黑也听不懂。

  我假惺惺地冲她笑笑,她竟然红了脸。

  我得意地晃着药瓶子,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哑巴茫然地摇摇头。

  "你知道我陈豪天爸爸是神医吧?"

  小哑巴又茫然地点点头。

  "这就是我陈豪天爸爸治疗哑巴的灵丹妙药,很贵的哦?"

  小哑巴的眼睛里立刻闪出了明亮的星星。

  "想要吗?"

  小哑巴狠狠地点点头,下巴都快碰到脚面了。

  我把药瓶递给小哑巴,让她站在坟堆边上,对她说:"你吃完药,在这里站一晚上,明天就可以说话了!"

  小哑巴充满感激地望着我,眼睛里闪着泪花,嘴巴略微抖动,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就着雪,把一瓶药一口吞尽--也不嫌苦。接着她就一本正经地站在坟堆旁边,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我冷笑,跟我吸血鬼丁厌斗,你还差点儿!

  我看看天,阴沉沉的,估计还得下雪,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从地上抓起一些松散的雪,扔到小哑巴身上,这个时候,小哑巴已经昏昏欲睡了。

  我担心她不小心睡着了倒在地上,这样我就不能得到一个站立的雪人了。于是我在她脚上堆了点雪,浇了点水,等雪水冻得坚实以后,才放心地离开。

  这个时候,天黑了,又落雪了。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很舒畅,因为明天一早,我就可以得到一个会动的雪人了,这太完美了,太艺术了,虽然那个时候我不懂行为艺术,但是小哑巴雪人就是一件完美的行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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