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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那是我从未听到过的羲赫的语气,充满威胁的声音就如同那阴暗的眼睛,透出杀意。 沈羲遥没有动,我看到他的面部微微抽动了两下,然后他用极缓慢的语气说道:“裕王羲赫,你不认识朕了么?”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羲赫没有那样回答,也许沈羲遥就不会气怒到那般地步,也许,此时我和羲赫的处境就会好一些。可是每每这样的想法出现,我又对自己那般的不屑,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兀自流下泪来。羲赫那般的回答,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无比珍贵的。 “这里没有什么裕王,皇上。” 我第一次见到沈羲遥那般失望生气的表情,我甚至看到一层烈火在他的周身燃烧,那火焰冲天。我似乎看到一层浓密的乌云遮在了他的头顶,里面夹杂着阵阵刺目的闪电,还有震耳的雷鸣。那之后,将是无尽的磅礴的大雨,摧毁万物。 在山脚下我们住的竹屋中,沈羲遥看似平静得坐在上座。可是从他乌云压顶的面色中我看得出,这是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我与羲赫跪在地上,我空茫得看着自己的裙边,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花瓣,却已经完全颓败,显出暗淡灰败的色泽。我看着那已经开始蜷曲的花瓣,心也抽紧起来。 “一个是大羲的皇后,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朕的妻子,一个是朕的兄弟。你们……”禀退李常,沈羲遥震怒的声音传来。 “皇上,臣……”羲赫停了一下,似乎是迟疑,却也似乎是下定决心:“臣爱慕皇后,不忍其流落民间,愿放弃一切与之相伴。” “啪”的一声巨响,我抬了头,这屋中唯一的瓷瓶被沈羲遥摔在地上,他的脸色暗沉不已,一双眼睛痛苦得紧闭,但是内心激烈得感情却在那一下下面部的抽搐中反映出来。 “爱慕……”那是强力压抑后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份嘶哑:“她可是你的皇嫂。”那“皇嫂”二字被沈羲遥说的极重,看似提醒,实则警告。 “臣……知道。” 我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么轻,轻到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沈羲遥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羲赫,突然就将我一把抓起,我惊恐得看着他将我丢在马背上,在羲赫冲出来的瞬间,跃然马上,疾驰而去。 “李常,押送裕王即刻回京。” 风呼啸在耳边掠过。沈羲遥行驶得很快,我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那些农田,山丘,溪流,人群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的马蹄声急促而沉重,一如他的心,急速的跳动。 我只有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边,带着对前路的未知的恐惧,紧闭上绝望的眼睛。我知道,在自己面前的,除了一死,恐没有其他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君恩已尽欲何归三 风打着唿哨从窗户外吹进来,夹杂着这个冬天第一场雪轻盈的雪花。与其说是窗户,其实早已只剩下残破不堪的雕棱。日子实在无趣的时候,我会看着这些雕饰精美的残椽,回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冬天,山里的寒气重,民间不比皇室显贵,取暖烧得银炭。在这僻静的山村里,黑炭都是难得的东西了。屋里潮湿冰冷,毕竟是消夏之所,冬日里自然是不适合居住的。 冬日来前黄婶帮我们做了几床厚实的被子,起了烧火取暖的炕头。我为羲赫做了几身新的冬衣,虽然都是民间最普通的料子,可是却十分的保暖。这样,他有时和同村的几位大哥进山打猎就不怕了。 每日的清晨我都会在“噼啪”的劈柴声中苏醒。那是羲赫在院中备柴。即使是现在,我都难以想象一个王爷竟能做到如此,就如同最平凡的村夫,做着最平凡的农事。 那天我醒来得早些,羲赫劈柴的声音停了下,我站在门后看他,他却没有发现我。那天他一定是感到很热了,开始时已是挽了袖子,后来估计是看四下里没人,将上衣脱了去。 就是那一刻,我惊得几乎要喊出来。 虽然羲赫身为将军,常常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可是他的皮肤光洁,观之毫无瑕疵。此时我看到他的后背,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疤。 那伤疤看起来是利物所伤,狭长的一道,暗红色,那么直,是利器一次破坏所成。如今这伤疤都未淡褪,可以想见其时这伤有多深。可我曾经听别人说起裕王身姿明耀,肤无半伤,身经百战此实属难得。如今看到这伤疤,隐约猜到了来历,心中泛起波澜。 夜里他坐在灯下看一本手札时我看似无意的问道:“羲赫,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怔了片刻旋即笑了:“是战事所留,毕竟我长年征战在外,身上有伤在所难免。”我支吾着点了点头,低头看手上正在缝制的一件棉衣,那银针一闪,我淡然道:“那背上的伤,又是如何来得呢?” 其实我只是好奇,那时并没有想到羲赫是否愿意告诉我。他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的开了口:“是一次被敌军包围拼杀出来时留下的。”他说的那么轻松,日常的口吻,仿佛是我在问他是否明日里要与黄大哥进山一般。可是心却被紧揪了一把,他身为首将,战事身边一定有众多的士兵保卫。在我所有听到的关于他的战事里,只有一次他被敌军包围又是孤军奋战,而那次,缘于我送他的那只荷包。 我的手颤抖着伸了出去,想去轻抚那伤痛。可是伸到一半还是无力得垂下,泪水模糊了双眼。 羲赫轻轻的环抱着我,他亲吻着我的发喃喃道:“哭什么,没什么的。”那怀抱真温暖,那么踏实,充满安全感。 我茫然的伸出手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怀抱的温暖。可是雪花被风吹得落在指尖,我只感受到了冰凉。一颤,将手缩了回来,这冬天,真冷啊。 我抓紧了身边的稻草,早已不再干燥,我将它们拢在身前,酸楚的凉意渗透进身体里,我却将它们抱紧了些,只想着将自己用什么包拢起来,让我不感到那么的寒冷。 风依旧吹着,我突然觉得很累很困,手上松了松,斜靠着墙睡去。 黑暗之后,是春风拂面,金井玉栏;是锦帐千里,皓月当空;是满目桃花,芳菲满径。风为裳,水为佩,光彩斑斓,浮生若梦。那是一个旖旎的世界,温暖舒适。还有一个温雅的身影,似乎就在不远处,隔着一座虹桥,含笑凝视着我。 我就向着那个身影,不由得迈开了脚步。 第一百三十章君恩已尽欲何归四 我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是那么轻盈,好似迈着最美的舞步,又似行走在水上。那个身影就在远远的地方召唤我般,我看着那温暖如煦的笑容,痴迷得失去了意识。刚踏上那座仿若由百花千羽砌成的虹桥,一切在脚下迅速的坍塌下去。人就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那深渊,是永远都爬不出来的。我呼喊着,茫然的挥着手臂,惊慌无助中看去,之前羲赫那张温柔缱眷的脸,不知何时,变成了沈羲遥高高在上充满愤怒的神情。只那幽幽深潭的深邃的眸子就让我心中一惊,彻骨的寒意涌上,我一震,就从深沉的梦中苏醒过来。 门外站着一个人,隔着冬日里耀白的天光,朦胧恍惚中我看不清,不过那是个女子,身形修长。我这里一直没有人迹,我猜应是沈羲遥下过旨意的。可是,这个站在门口身披胭脂色狐狸毛长披风的女子,又会是何人呢? 我揉了揉眼睛,这么久都没有沐浴梳洗,即使已经将长发全部反绾起来,可是依旧有缕缕散在额前,遮挡住早已失去了光彩的眼睛。 那个身影,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皓月。 只有她一个人。在最初的一刹那,我是欣喜的。我以为沈羲遥终是允了人能来探我。可是,在下一刻我自己就告诉自己,这不可能的。心中有些疑惑起来,低低得唤了一声“皓月”,那女子转过身来。 桃花如面柳如眉,轻颦双黛螺子翠,金簪甸甸动光辉。我不由慨然,皓月的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了。此时的她,明眸皓齿,完全一个妃子该有的气度与装扮。 皓月的脸上闪过一抹哀伤,她用手掩了掩面,看着我突然就流下泪来。 “小姐……”她踉跄得走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是却刻意得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看着她有些让我感到作态的表情,淡淡得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皓月抹了抹眼角悠悠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听说起的,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今天特意悄悄过来看看。没想到……”她说这又哭起来,我伸出一只手本想向从前一样帮她拭去泪水,可是我看到自己暗黑的手指,凄婉一笑缩了回来。 “我在这里这么久,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熟悉的人了呢。”我微低着头轻轻的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若是被发现,皇上一定会责怪的。还是赶紧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害怕那长久的寂静,以及那寂静之后带来的深深的寂寞的恐惧。可是,只要见到了故人,知道还安好,那就好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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