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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不一会儿,郝从容就把面条煮好了,又配了四个小菜以及吴启正喜欢吃的蒜蓉酱。

  吴启正问:这些菜是哪里来的?

  郝从容说: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凡是你喜欢吃的我都买了。

  吴启正笑笑,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饭后恰是午休时间,郝从容在楼上换了睡衣,就从楼梯上一节一节往下走,她要跟吴启正做爱,主动做爱,她经常想起祁有音爱说的一句话:家庭这个阵地,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必然去占领。现在无产阶级回来了,资产阶级自然会望风丧胆弃钾而退。

  吴启正午间务必休息一会儿,这是长期坐机关养成的习惯,从前不在副书记位子时,他会跟机关里的公务员们聚在一起打扑克,将午间的休息时间以这样的娱乐方式打发掉,后来当了副书记,反而不好跟从前的牌友们聚在一起打牌了,官场讲究级别,他的级别显然高出了那些牌友,他不好再主动去找他们了,他们也不好再来找他了。吴启正的午休时间也就真正地归了自己,他便在办公室里听音乐看报纸睡觉。

  吴启正想不到郝从容在午休的时间跑过来找他做爱,她大概是真的走火入魔了,他怔怔地看着她脱了睡衣,赤条条地躺在他面前,郝从容的确是个很有风采的女人,皮肤白得像瓷一样,身上又洒了性感的香水,而她躺在床上的姿势恰到好处地给吴启正一个视觉的冲击,吴启正不由想郝从容凭这个姿势躺在哪个男人面前哪个男人都会百分之百地冲动,本来心生反感的吴启正瞬间竟感到下体的灼热,继而一股来自体内的力量让他跃马扬威地骑到了郝从容的身上,郝从容紧紧搂着他,直到这会儿,她才有一种吴启正真正归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运动是在纵情而无拘的状态中进行的,郝从容只当自己是一匹马,任凭主人快活地骑着,她闭上眼睛,想象着主人的鞭子在她身上甩出叭叭的声响。她配合着,顺从而温柔地配合着,"我就像一只小羊,乖乖地卧在你身旁……"她想起一句歌词,内心涌起幸福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到主人高扬的鞭子无力地垂落下来了,吴启正不行了,真的力不从心了。

  郝从容遗憾地看着他,帮他擦掉脸上的汗水。你是真的不行了,还是把精力给了方菊,而对自己的老婆力不从心地应付?郝从容心里说着,却没敢把话吐出来,作为一个具有女权意识的女人,她觉得今天自己在吴启正面前已经够卑贱的了,她是被生活逼到了这个份上,人在矮檐下,岂敢不低头?她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郝从容穿好睡衣,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吴启正懒散地将被子遮在自己身上,对郝从容笑笑,郝从容看不出这笑里包含着歉意。她淡淡地说:好好睡吧,把电话手机都关了。我也上楼休息休息,几天跑下来骨头都快散架了。吴启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郝从容转身出门,沿着楼梯往自己的卧室走,进了房间身体刚躺在床上,眼前就晃动起斑点马的身影来了,在小桥流水景区,斑点马曾邀请她躺在地上,她当时就知道他们彼此躺在夜幕掩映的大地上那将预示着什么,她因此没有躺下去,现在她想要是她当时躺下去了又会怎么样呢?凭斑点马的年轻和力气,与这样的男人滚在一起定会无边无际地受用,她想象着,漫无边际地想象着,一种叫欲望的东西重新侵入了她的身体,使郝从容生出了没着没落的感觉,吴启正你为什么不是斑点马啊?她抓着床沿,咬着被子,她想把这个叫欲望的东西从体内赶走,既然吴启正没有能力把它赶走,那她自己努力赶走它吧,她用力再用力,可她还是赶不走它,郝从容出了一身汗,而后绝望地看着对面的墙壁,那是一幅油画,玛丽圣母像,斑点马送给她的,郝从容曾经想把这幅油画挂在客厅,吴启正不肯,郝从容只好把它挂在自己的卧室里,现在她暗暗在心里向玛丽圣母求救,乞求玛丽圣母将她身体中潜伏的欲望赶走,玛丽圣母无动于衷,她也根本听不见郝从容内心的呼唤,郝从容蓦地陷入一种茫然无措之中,打发这样的日月是不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究竟多久呢?……

  12

  虎娃战死的那个长水村,祁有音从地图上看准了它的确切方位,又找了本地方志,把这个村的历史研究了一遍,这个村长年缺水,属半丘陵地质,长水是当地人的一种乞盼,因地质环境恶劣,长水村基本属于靠天吃饭的状态,是国家级贫困村,扶贫工作队一拨又一拨来了不下几十拨,到头来长水村的百姓还是每日三餐喝稀饭,泥巴脚趟路,钱砸下去地皮都不响,刚刚铺好的水泥路,洪水带着泥石流无情地覆盖了一次又一次,讨债鬼似的把个长水村折腾得难逃原始状态,为此哪一拨扶贫工作队都无政绩可言,长水村已经成了全国乃至省里扶贫工作的老大难了。

  祁有音曾与丈夫周建业去过这个村,但大雪把他们封堵在村外,至今未能进到村里看个究竟,眼下祁有音想独自进村,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寻找虎娃的妻子苗花,她在地图上看到长水村地质环境的恶劣是因为大别山脉的阻隔,大别山如一个霸道的帝王用他巨大的脚掌将长水村踩在脚下,搬不动这脚掌,长水村就难有出头之日。临行前,祁有音特意买了一双运动鞋,到了公交车难以行走的地界,她要像村民一样走路,只有这样的行走,才有可能寻找到父亲要找的那个叫苗花的女人。

  公交车每天从城里出发,早晨一班,下午一班,祁有音赶早班车到了长水村,公交车停靠的地方离长水村还有六七里的山路,除了行走,祁有音别无选择。

  到长水村的人不少,祁有音混在其中,专拣老乡模样的人攀谈,六七里的行程也是她暗访的好机会,祁有音自然就攀上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先问长水村的大致情况,又问到姓苗的有多少户人家?

  中年妇女认真打量了一眼祁有音问:你找姓苗的人家干什么?

  祁有音一脸诚实地回答:我有个姓苗的亲戚,很多年不见了,不知现在人还在不在了。

  你的亲戚叫苗什么?中年妇女问。

  苗花。祁有音脱口而出。

  哎呀,你说的就是那个苗老太吧?疯疯颠颠的,成天说她丈夫是烈士,村里没人理睬她。中年妇女说。

  祁有音心里一惊,急切地问:你说的这个苗老太孤身一人吗?有没有孩子?

  有个儿子,五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呢,说是烈士的遗腹子,可又找不到证人。不过,苗老太的儿子还不错,在村里的小学教孩子,苗老太曾供他上过学,就是家里太穷,至今找不到媳妇,没有女人愿意跟他。中年妇女又说。

  她儿子叫什么?祁有音继续问。

  你连亲戚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找什么亲戚呀!中年妇女风趣地说。

  祁有音讪笑道:多年不联系了,名字记不太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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