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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必须找点事做,好把自怜自怨的不良情绪湮灭,于是忙不迭的在院里的石桌上铺好画纸和颜料,却只在右上端写下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便再也落不下笔,手握着笔僵在半空,肩膀情不自禁的微颤起来,眼睛渐渐模糊,泪水滴在了画纸上,被迅速的吸干……“你想要画什么呢?”一个温和的略带嘶哑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我却不想回头搭理,谁愿意被一个陌生人瞧见自己软弱的一面呢?“你到底想要画什么呢?”那声音不依不绕的再次响起,“画一座山。”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哦,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告诉我,你想要画一座什么样的山呢?”这声音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令我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回答:“画一座像母亲的山,温暖慈爱,含蓄深沉,再画一条流淌着母爱的河,源远流长,生生不息;最后添上一轮圆月,它要象母亲的脸一样美好,只是此生此月不常有,明年明月何处看?”说及此处竟恍惚起来,‘前世’的画面一幕幕滑过脑海,对着老爸老妈撒娇的,讨好的,任性的,蛮不讲理的……“回魂罗,画好了。”那声音再次不合时宜的把我拉回了现实,这人?什么时候把我手中的笔拿走的?老天,这什么画呀?寥寥几笔勾出座山,区区几笔弄出条河,又一笔圈出个勉强还算圆的月亮,最后在空白处写着:山是慈山,水是爱水,月是相思月,敬告垂泪人:何必回首伤往事?且将欢乐留人间。

  我哭笑不得,伤感的情绪竟莫名淡了下来,心中不禁感激起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来,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嘴硬道:“我才不是什么垂泪人呢,只不过天热了,眼睛冒了点汗而已。”

  “哦,可我今天一连见到两个眼睛冒汗的人,心情可是大大的不好。”那声音带着夸张的戏噱。

  看来这人是从宜妃那里过来的,等等,这人应该不是太监(小太监们哪有这种胆子呀),那么在这个时间能到咸福宫的,便只能是……

  我赶紧转身施礼:“奴婢给……”抬头判断一下是五阿哥还是九阿哥,总不能笼统的说‘奴婢给五阿哥或九阿哥请安,五阿哥或九阿哥吉祥’吧。

  不瞧则已,这一瞧…#¥%¥#…脑袋瞬间短路,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那个长的像祸水的男人,艾九?!

  艾九也一副被雷劈着的模样,错愕,但错愕过后,他的眸光变的难以捉摸起来,彷佛……老鹰打量着小鸡、猛犬死盯住猫咪。我被盯得毛骨悚然,瞒天过海、釜底抽薪、声东击西……三十六计一一滑过脑海,却发现一条也用不上,艾,爱新觉罗;九,九阿哥胤禟,那么,艾十应该就是十阿哥胤誐,艾祯为十四阿哥胤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见人走起背字来,放个屁都砸脚后跟。

  “九哥,你也忒不地道了,说好给娘娘请了安便一道回兆祥所,我在外面眼巴巴的一阵好等,你却溜到暖晖阁里面风花雪月?”

  又是一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过这个粗俗的大嗓门不是艾十那厮是谁?还风花雪月呢,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悄悄的挪到了九阿哥的背后缩起来,省得和这个只知男盗女娼,不懂尧舜禹汤的纨绔子弟打照面。

  “十四弟怎么也过来了?” 九阿哥问。

  “今儿给额娘请安时,听额娘讲了一段有趣的‘梅花论’和‘治学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出自于八格格的伴读董鄂格格之口,便想来见识一下这位小才女,没想到倒和九哥十哥不谋而合了。”

  “那你今天可不虚此行了” 九阿哥一把将我从他身后揪了出来:“知道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无处遁形了,果不其然,眼前站着的,正是艾十和艾祯。苍天啊,你是高度近视加散光,还是青光老花白内障?怎么好死不死,偏偏安排我和这三个霸王结下梁子了呢?

  好一会儿,艾十艾祯方找回了自己的下巴,一个摸着腮开始练习皮笑肉不笑,另一个则眉毛倒竖如牙刷,眼睛圆瞪赛铜铃。

  ……我突然鄙视起自己来,有必要这么抖如筛糠,惊若寒蝉吗?不错,得罪了天皇贵胄无异于活的不耐烦,但已经吐出去的唾沫总不能让我趴在地上再舔回去吧。反正要不是阴错阳差下的借尸还魂,我早就和这个人间说拜拜了,如今在这里活着的每一日都是赚到的,既然如此,就干脆做一粒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铜豌豆好了。

  思及此处,我镇定下来坦然的一一看回去,三位阿哥,咱们能化干戈为玉帛当然好,倘若化解不了,我也要‘竹死不变节,花落有余香’。

  (注:康熙年间的皇子到成年后才给予封号,搬到内务府分配给他的府邸。未成年前集中居住在乾东五所及乾西五所以及西长房、兆祥所,还有位于武英殿西面的咸安宫的左右两庑。其中,九阿哥和十阿哥都住在兆祥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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