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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我们班的一个男生问,“我们也帮你留意一下。”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可能去上海看看吧,也许那边有工作机会,不过,我还是想当职业翻译。”

  “唉,当职业翻译是挺牛的,不过,”一个同学说,“咱们现在找工作,大部分都是有具体业务,法语只是作为补充或者根本就是备用知识。”

  “还有人根本用不上呢。”另一个说,她找到的工作是在广州为一个医药品牌做代理,彻底跟法语拜拜了,“嗨,四年的教育,其实顶多就是一个基础,认识些人,懂得说话办事,就算行了,以后还不一定是干哪一行的赚大钱呢。”

  “对,喝酒喝酒。”

  大家都表示赞同,举起酒杯。

  我喝得挺多,又高兴又难过的,我们班的同学处的感情不错,我现在回来了,大家很快又要散伙了。

  大学时代,天空蓝,时间慢。

  可是不能回头看。

  那一夜,我做梦,什么情节全忘了,一直不停得说,再见,再见,再见,直说到自己第二天早上醒过来。

  第四十八章

  乔菲

  我早上就去见主任,他看到我,很是意外:“乔菲,你回来了?怎么不早跟系里打个招呼呢?”

  “我出院之后在巴黎没有电话卡了,就联系不上了。”我说。

  “你身体好些了?”

  “基本上没什么事了。”我的手攥起来。那上面有一道伤痕。

  “好好,过几天你们就毕业典礼了,你工作的事……”

  “我想去上海看一看。”我说。

  主任看看我:“不想留在这里?”

  “不知道。”

  “好,那你先去吧,休息休息,跟同学聚一聚。有事,我再找你。”

  我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去校园外面的话吧打便宜的长途电话,我的手里是黄维德的名片,我想碰碰运气。

  接电话的是个好听的女声:“您好,黄总工程师办公室。”

  原来还是真的,我说:“您好,我找‘黄总工程师’。”

  “黄总现在不在,您是哪位?可愿意留言?”

  “嗯,我是他的朋友,”我说的吞吞吐吐的,我觉得现在要求他,“朋友”也算不上,“我姓乔……”

  “您是乔菲小姐?国家外语学院的乔小姐?”我话音未落,对面的女生便问。

  “是我。”

  “黄总现在巴黎,还没有回来,不过他给您留了话。”

  到底还是东北人啊,老黄这人粗是粗了点,不过还是很实惠的。他病还未养好,就交待了国内的部下接待我的事。

  “乔小姐愿意什么时候来上海,请就打这个电话与我联络,我们会为您安排交通及食宿,我是黄总的秘书杰瑞米。”

  哇,这样盛情,我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说:“谢谢啊,我,我再过几天吧,可能去上海。”

  这下我很有资格教训小孩子了,要与人为善,多做好事,自己的路也会越走越宽。

  不过,我的心里,总有些东西,模模糊糊的上下沉浮,又不知道是些什么,看不清,捕捉不到,却让人不安。

  我走出话吧,阴沉很久的天开始下雨了,雨滴不大,淅淅沥沥的,我要回寝室,穿过校园,经过操场,雨水滴在小土坑里,冒出飞泡,啪啪的清脆的碎裂。

  我忽然知道是什么让我心中不安,难以割舍。

  程家阳。

  在我要离开这里,去别处工作之前,我会去见他,有些话要告诉他,我从不后悔跟他在一起,他给我的比我这一辈子想要的还多。

  不过我没有想到,跟他,会以另一种方式见面。而且,这么快。

  我上午刚见了主任,下午又被叫到他的办公室。

  主任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陌生人,另一个也是陌生人,程家阳,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低下头,填表。

  这是做什么?

  我来不及镇定一下自己,看不明白这阵势。

  主任出去之前对我说:“不认识吗?这不是师兄嘛,程家阳,这是外交部人事部门的同志,你叫李老师,他们两个过来考核你。”

  外交部?考核我?

  我慢慢坐下。

  好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也没跟我说一声。他们来考核我?怎么我要去外交部工作吗?

  我觉得从来都是有能力应付突发情况的,不过我眼前坐的是程家阳,我一看到他就蒙。这是老毛病了。现在我是一头泡在雾水里的空白。我抬头看看他,这人低头,极为专心的在填他手里的表格,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见他的手,他还是那么瘦。我这样看着他,就叹了一口气,他的笔就突然停住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

  他身边的李老师样子挺和蔼的对我说:“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这事了。

  “没事了。”

  “我们来是为了给部里选拔年轻翻译,学校推荐了你,当然了,你成绩确实是不错的,不过也得经过考试,今天是面试,程老师,程老师……”

  家阳停下笔,我们的对话开始用法语进行。

  “请用法文进行自我介绍。”

  “我叫乔菲,22岁,在保罗瓦莱里留学回来。”

  “专业。”

  “法语文化,翻译倾向。”

  “籍贯。”

  “辽宁。”

  “爱好或特长?”

  “无。”

  “……”

  家阳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由最初的不解和迷惑,变成懊恼。

  “先生,我不明白。”我说,仍然用法语。

  这个时候,他抬头看我一眼,白净的脸上,眉头微蹙,眼光深不见底,这个乱我心神的罪魁祸首。

  “我并没有申请去外交部工作。”

  “否则呢?否则你要做什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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