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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是说我口才好不?姑娘?”程家明指着自己说,更得意了。

  “是说你善狡辩,硬是把黑说成是白。”

  老黄哈哈的大笑起来,招手叫服务生点菜。

  什么胆固醇,脂肪,老黄生冷不忌,高热量的西班牙菜正对他口味,肥得流油的烤鳗鱼吃两人份,配白葡萄酒,自己喝一瓶。他用半个肝和流着奶油的血液代谢这些东西,我都看傻了。

  有女歌手在唱西班牙文的歌曲,舞池中一男一女,舞蹈跳得很是火爆漂亮。

  程家明被女歌手吸引,侧耳聆听她的歌声。

  我也觉得乐曲实在好听,问道:“唱的是什么?”

  “快意人生。”

  “怎么你懂西班牙文?”

  程家明看着我:“怎么你没看到舞台旁边的投影?”

  真的啊,我心不在焉的,居然也没有看到舞台旁边投影出来的歌曲的字幕和中文的翻译。

  程家明吃得不多,拿笔在随身带来的名片上写了些东西,交给侍者,给了钞票,对他说:“把这个交给歌手,再替我送一束她喜欢的花。”

  老黄看见了:“家明你真是秉性不改。”

  男人淡淡的笑:“你没听这首歌唱的?快意人生,快意人生。”

  他的手指修长,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在掌中轻轻转动,侧头看着美丽的歌手,她收到他鲜花和纸条,向他笑,点点头,他向女人举起酒杯。

  接下来的舞蹈,歌手成为程家明的舞伴,两个人舞姿翩翩,他跳得还真是不错。

  如何克制,我也管不住自己,仔细的看他。

  这人的面目,与家阳是何等的相像。

  高高的额头,挺直的鼻梁,飞薄的唇,白得透明的肤色。

  只是,另一个人,不会这样,那么放肆的说话,浪荡的笑,潇洒的舞蹈,眼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的快意人生。

  老黄喝得差不多了,跟我絮絮的唠叨:“乔菲,大哥明天回上海了,以后再来看你,你也是啊,去的话,千万找我。

  你这个小妹儿真挺好的,你够爽快。

  ……”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男孩子?”

  “嗯,对,没错,你像个小哥们儿。”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觉得的,我叹口气。

  一曲终了,程家明吻了歌手的手,走过来,看看我,看看老黄。

  “我送你们回去吧。”

  “回去?”老黄说,站起来,人都晃悠了,“再去别处玩儿啊。”

  “你有精神,姑娘还要休息。”程家明拍拍他的肩,“走吧,走吧,老黄。咱们回去。”

  我跟程家明把黄维德送回他的宾馆,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的之前,他拿了药给老黄吃。

  我们一起坐电梯,下楼。

  高级酒店的电梯间里,四壁都是明晃晃的黄铜,镜子一样,却有着柔和奢侈的光。

  我看着自己,程家明看着他自己。

  然后我们互相看看。

  “乔菲,你多大了?”

  “哎!”我看着他,“有问这事儿的吗?”

  “我前年29。”

  “那我也不告诉你。”

  “有点奇怪。”

  “什么?”

  “怎么总觉得你像我念初中时候的团支部书记。”他像是跟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心里说,大叔,你念初中的时候,我幼儿园还没毕业呢。

  “你这么老了,怎么还记得初中时候的同学?”我一字一顿地说,将“老”字咬得很重。

  他还没被人这样说过吧,看我的表情像吃了个苍蝇。

  “实在是,你勾起我对她的回忆……”

  “为,什,么?未,请,教……”我等着他,看此人说得出什么。

  “什么事儿都管,经典事儿妈。”

  我一听,还要反驳,却觉得这话真挺可笑,就不争气的一下乐了:“我头一回听说,‘经典事儿妈’,哈哈哈哈……小词儿,挺犀利啊。”

  电梯到了,我们出来。

  我们走出酒店,程家明说:“上我的车,你家在哪儿?”

  我站住:“不用了,谢谢你。还有地铁呢,我打地铁回去。”

  “还是年纪小啊,这么就生气了。至于吗?来,我送你吧。”

  “真不用。谢谢你,程医生。

  老黄不在,我不坐陌生人的车。”我说。

  程家明站在自己的车子旁,脸上是一抹很耐人寻味的微笑。

  “我也不是见面熟,不过,咱们算是陌生人吗?乔菲。”

  我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了。

  这话里有话啊。

  我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他对我说对不起,打开电话:“什么?

  ……什么时候?

  ……现在呢?

  ……好,我马上就到。”

  他对我说:“还真对不住你了,有点事儿,我得马上走。”

  我点点头,感觉像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好,快去。”

  他上了车,又对我说:“真对不起,不能送你,是我家里有事儿。”

  我坐在地铁上,想着程家明对我说的这句话,他说,语气颇重,他家里有事儿。

  我的胃有点儿疼,我用手按了按,真是的,刚才也没吃什么啊,可是疼痛逐渐加剧,我最后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小团。

  我捂着胃回家,吐得一塌糊涂,趴在马桶上,直不起腰来,直到吐出了胆汁儿,小邓都吓惨了,扶着我的背:“菲菲,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摆摆手,摸着墙站起来,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毫无血色,只见眼圈青黑,不对啊,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毛病啊。

  我突然就想起来,我堕胎,我舍弃了我跟家阳的那个孩子的时候,家阳告诉我,在另一个地方,他几乎疼到胃出血。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顷刻间笼罩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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