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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她笑起来，"你这孩子还真是傻瓜。"她沉默了一下，"男人都是死要面子的，何况你爸爸是个个性很强的人。他跟我离婚后，那么快结婚，就是要挽回一点面子吧，我猜。"

　　"那么说来，爸爸也不赖嘛，很快就找了个年轻MM。"

　　说完，我突然觉得这话说得不妥。

　　妈妈愣了一下，喝了口水，就陷入沉默。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她看了看我，咬了咬嘴唇，"你爸爸是个好男人。爷爷奶奶家的人教养都很好。"

　　我在想，她是不是后悔了哪？

　　"跟一个人过一辈子是门学问，不是有爱情就可以的。这些事我本来不想提，只是让你明白，你爱他是一回事，跟他在一起能不能幸福是另一回事。"

　　"人家说，有情饮水饱哪。"

　　"每天喝开水，你能受得了吗？"

　　她揽过我的肩膀，梳了梳我的头发，"他选择离开，还不想被你找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她的话挑得我心里有点烦躁，"为什么？"我抬头看她。

　　"他大你那么多，又跟人同居过，两个人一起生活是怎么回事，他肯定比你了解。两个人生活本来已经很多烦心事，如果再遭到大人反对，就更可能整日不得安宁。"

　　这些话深深地刺痛了我。

　　"爱你，未必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他逃走了，就是没有勇气来承受你。他要现实很多。唉，你还太小，从小生活又顺利，不知道人有多复杂。"

　　"爸爸说我是判给你的？"

　　她又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判给我。你那时还很小，妈妈不想你打小就没母亲照顾。"

　　"那为什么又变成爷爷奶奶照顾我了？他不愿意你带个拖油瓶吗？"

　　她突然沉默。我抬头望她的眼睛，看到有些泪光在闪烁，"怎么了？"抬手帮她抹去眼泪。

　　"妈妈对不起你。"她把头靠在我头上，抽泣起来。

　　我突然也觉得很伤感，他们都选择离开我，然后都跟我说"对不起"。为什么他们都要离开，都要对不起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好好地守在一起？是我不好吗，惹人烦吗？

　　看她哭得肩膀颤动，我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拿过纸巾帮她擦眼泪，"宝宝不怪你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她抽了抽鼻子，很快地擦干眼泪，长长地吐口气，"妈妈亏欠你很多。你长这么好，都是爷爷奶奶的功劳。你爷爷奶奶一开始就不同意我把你带走，刚离婚的时候，都不让我见你。后来妈妈去了深圳，没工作，感情又不如意，过得很辛苦，也不敢回来跟爷爷奶奶争。等我过得好一点了，想把你带走，他们死活不让你离开。当时我什么办法都想过，行不通。"

　　"爷爷奶奶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猜妈妈和他们关系应该比较紧张。但是，平时看他们处得也还可以啊？

　　"爷爷是明事理的人。后来，爷爷同意我可以随时回来看你，等你大了，可以自己选择跟谁过。"

　　原来是这样！

　　"你在那边会经常想我吗？"

　　她回头看看我，"你是我生的，你觉得妈妈是个无情的人吗？刚到深圳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想着你，不知道你会不会乖乖上幼儿园、乖乖吃饭。唉……"

　　"后来跟爷爷他们和好了吧？"

　　她握住我的手，"开始闹得很不开心。现在都过去了，你都这么大了，我们也老了。爷爷奶奶都是好人。有时候，还真是很后悔。唉……老了，错了也没时间再纠正了。妈妈亏欠爸爸很多，你要体谅爸爸，对爸爸好一些。"

　　"知道了。"

　　她笑了笑，"你这么说，妈妈就放心很多。这么多年，妈妈一直活得不踏实，觉得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爸爸，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

　　"我会好好的。"

　　毕业的时节，忙着请客吃饭唱歌，忙着拍照卖书清家当，每隔两天几乎都要出去撮一顿，唱一宿。我来不及伤悲，来不及矫情，就肥胖了起来。毕业那天，体重竟然实现历史性突破，达到一百斤。

　　望着镜子里肥嘟嘟的脸，望着宿舍里打好包的行囊，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

　　走在玉兰路上，忽然想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左锐的房子埋伏了。忙起来真的可以让人顾不上思考。也许真如月月所讲，只有闷骚的人才多忧郁，整天忙得狗一样，就顾不上忧天忧人了。

　　几个星期了，或许他已经回来了！

　　房子是个好东西，不会跟着他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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