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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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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看她这样操心个没完,心如刀割,他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好了好了,你安心着歇息,哪有人生病还想这么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的宫里的事,你管她们去呢!” “不管不成啊……”佟妃依然笑得那样温婉,她像是自言自语,“这宫里的事,没有个主心骨哪成啊?” 康熙鼻头一酸,弓身将她抱住:“都是朕不好……你别这样……你……你骂朕也好、跟朕呕气也好,就是别这样……别这样……” 佟妃静静地倚在他怀中,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合上眼睛,像是睡着了,康熙见她半晌没有声息,把她放平,呆呆地看了一刻钟,才起身离去。他刚走,佟妃就睁开了眼睛,透过前方玻璃窗,佟妃的目光忧伤地跟在康熙背后,出了这个门,他还是皇帝,要顶天立地、昂首阔步,刚才那些近乎少年情愁般的牵肠挂肚全都要收进心里,佟妃叹了口气,做人、做皇帝,有多难? 佟妃收回了目光,透亮的眼睛变得暗淡,自言自语:“欲也是情、怜也是情,情到深处,不过一个痴字,是满人情痴……也是人间情痴……” 说着,她又沉进了更深的睡眠。 紫禁城.康熙二十八年夏 南京的夏天,越发地闷热得难以忍受,留瑕的心,也像放在蒸笼里似的,闷热而不安,眼见着行期在即,对于未来,留瑕依然举棋难定。此时,沐蓉瑛带着一批云锦来看她,见她容色惨淡,叹了口气说:“大妹妹,我看……你还是委屈些,嫁了我吧?” 沐蓉瑛对她的防备已经减淡许多,重拾起少年时候的一些残余回忆,喊她大妹妹,可是这么大咧咧地求婚,还是让留瑕错愕。沐蓉瑛的嗓音平稳,表面像在谈一件普通的生意:“皇上让楝亭大人传过话来,只要我肯娶你,马上就升任四品江南巡盐道。大妹妹,我并不希图做官,也不奢求你喜欢我,我要的只是皇家的支持,我毕竟是个商人,这是我的私心。你嫁给我,是光耀我沐家门楣,此生,我绝不纳妾,也不勉强你与我同房,你还是我的大妹妹,我替你想,这应当是个好出路。” 留瑕看向沐蓉瑛,她摇头,轻声问:“大哥哥,你难道忘了纳兰妹妹?” “没有忘。”沐蓉瑛那双冷静的眸子中没有求婚应有的热情,显得那样暗淡,表情没有羞赧、也没有局促,“只是死的死了,活的还要活,而且……我想我懂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能体谅他的想法。” “我以为……你恨他……”留瑕不解地看着他,他们已经谈过关于纳兰洁的事。 “原本恨的,我恨他为了一点私心害死了洁,可这两天……我去纳兰家拜访,听他们谈话才发现,就算没有他,洁儿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沐蓉瑛的眸光又更暗淡了,他缓慢地把纳兰洁的身世说来,原来她是庶出,她父亲将她送往北京,本就是要在北京将她嫁给王公贵族,甚至有可能是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大阿哥。沐蓉瑛凝望着窗外的湖景说:“所以我不恨他,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可我觉得,如果洁儿嫁了别人,能够多活几年,那我愿意放手。他要我娶你,只怕,也是这个想法吧?” “如果我是纳兰妹妹……” “你不是她。”沐蓉瑛转过头来,他的表情变得悲伤,“大妹妹,你不是她,不要用她的处境想你的事,你眼下,只有嫁给显亲王或者我,不管是哪一个,你拥有的,都是个平稳的未来。” 留瑕却微笑了,微微上扬的嘴角与困惑的眼眸组合起来,显得可怜:“可我喜欢的不是你,更不是显亲王。” “我不会说话,只会算账,从账面上看,嫁给我或显亲王,都是稳赚不赔的,我不知道我跟你会如何,至少,你会有个可靠的地位、可靠的家庭,宫里太可怕了。” 沐蓉瑛起身告辞,留瑕送他出去,两人绕过回廊,沐蓉瑛走到二门前站住脚,淡淡地笑了,笑容中难得地出现了孩子气,却是一种在回忆中的孩子气:“我常常想,若是当年我趁早挽了人到纳兰家做媒、或者洁儿拒绝进宫,我跟她也许不会人鬼殊途,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无法改变。可是,人生难得赌一把,就像你站在赌场里,手握着骰子,一下注、一掷骰子,你可能倾家荡产,也可能更加富有。可你不肯下注、不肯掷骰子,你永远只能拥有眼前的筹码,而且一辈子都在想,当初若是赌了一把,该是如何?” 留瑕眸光一闪,熠熠的光亮了些,又暗了下去,沐蓉瑛拱手说:“三天后,你就要动身了,我等着你的回音,嫁我、嫁显亲王,还是……赌一把?” 留瑕不语,只是蹲身一福。 三天之后的清晨,沐蓉瑛打开楼阁上的窗子,看见博尔济吉特家的画舫,载着薄薄的晨雾,划过满湖烟云,往日出处而去…… 同时的北京,却没有这般好天气,一场骤雨,从晚上下到天亮,灰蒙蒙的乌云笼住整个北京城的天空,倾盆大雨狂暴地打在京郊的平原上,柔顺平缓的万泉河暴涨起来,地里的秽气混着水,空气中充满了混浊的气味,又湿又臭,就连雨水尝起来都是苦涩的。 这样的天气,没法种地、做买卖,整个北京城的居民都躲在家里,路上没有行人。西直门外一溜儿铺着平整的御道,却远远地瞧见雨幕中,数十个人驾马冲进京城,马蹄如同雨点,狂乱而杂沓地击在泥泞的北京街道上,马蹄子上溅满了黑褐色的烂泥,就连骑者的鞋帮、衣角都难免沾上几点黑星儿。 这群人一色披着朱红油衣、凉帽,看着都是宫里人,骑得飞快,也不怕马蹄子打滑,进了西直门后一路往北,飞驰进紫禁城正北的神武门。 一进神武门,下得马来,一众太监早已等在当场,乾清宫副首领太监魏珠凑近打头的人:“皇上吉祥。” “佟妃怎么样?可有什么话?”康熙急匆匆地问,康熙还来不及踱几步暖暖腿,就快步往内宫入口顺贞门赶,佟妃六月底就因为病重回宫调养,太后前日回宫见了,发现她病得很重,连忙差人传康熙回宫,这才大清早地匆忙从畅春园赶回来。 魏珠来不及请安,便跟在他身边说:“回皇上话,娘娘一天只能醒来不到半个时辰,娘娘身边的大姑娘83代求了老佛爷恩典,让传佟家两位老舅爷、舅太太跟几位舅爷、舅奶奶进来,可娘娘说‘不挂心家里,横竖都是主子的老娘舅,叔亲爷亲不如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不会亏待的。眼下只想再见主子一眼,叙了二十年夫妻情分,虽死无恨。’” 康熙埋头只管走,混浊的雨水打在像刀刻似的表情上,只有眼睛不知是进了水还怎的,微微发红。他紧抿着嘴,穿过御花园,走进佟妃居住的储秀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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