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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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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9日深夜22点10分 月光明媚。 尚小蝶一手抓著妈妈留下来的笛子,一手捧著金铃子的盒子(棺材),飞奔在夜色的校园裏。路灯下树影婆娑,没人注意到这个女生的眼泪,宛如玛格丽特带著爱人的头颅,去黑夜的深处埋葬。 忽然,发现周围已没有半个人影了,就连灯光也看不见,只有满地的花盆和葡萄架。原来是学校的园圃,再往前就是“幽灵小溪”了。 故事从这里开始,但不会从这里结束——除了金铃子的生命。 摸著夜路走向绿色的小河,就算那真有无数幽灵,她也不会再害怕了。穿过夜色中的夹竹桃,花朵在黑暗中孤独绽放,多年无人来识她们的豔美,似乎只为等待今晚尚小蝶的光临。 走到荒草萋萋的河岸,月光洒在绿色的河面上,倒也有奇异的光影。两周前,她被一只“鬼美人”蝴蝶指引至此,并在草丛裏发现了孟冰雨的书包,从此踏上了前往“蝴蝶公墓”的路途,改变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到一周前,她又与庄秋水一同坠入这冰凉的河裏,几乎淹死在浑浊幽深的河底,却发现了那具一年前的死屍。 如今,她又再一次来到“幽灵小溪”边,只为埋葬她生命的另一部分。 小蝶跪在草地上,双手挖开一小块泥土,把金铃子埋了进去。让它在这条暗绿色的小河边安息吧。或许,过几天它就会分解成泥土和颗粒,与草地下的河水融为一体。 深呼吸一口,从草地上站起来,将笛子吹孔放到唇边,缓缓吐出气流。 夜半笛声。 气流旋转著冲出音孔,变做五颜六色的音符,迅即吹遍了整个河岸。又掠过浑浊的绿色水面,穿过摇曳的夹竹桃花,直上三万英尺,抵达月明星稀的云霄。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心和笛管一同颤抖,为刚埋葬的金铃子而哀悼。许多幽灵也浮出水面,或悲伤或痛苦或後悔,全都被笛声所惊醒,又被旋律所沉醉。它们聚拢在小蝶身边,一个个手拉著手肩靠著肩。有多少年河底沉冤未申?又有多少载殉难痴情未诉?今夜又将有一个冤魂埋进大地,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尚小蝶的笛声,不但惊动了“幽灵小溪”裏的居民们,也悠悠扬扬飘出很远,像当年的夏夜跨越无数建筑,穿破所有茂密的树丛,一直递送到某个人心底。 那个人确实听到了——数百米之外,他正忧郁地徘徊在S大足球场边,忽然隐隐听到夜空裏传来的声音。 瞬间,庄秋水的心被勾了一下,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声音虽然微弱,传递到心底却异常清晰。 排练结束後,眼前一直浮现著舞台上的“祝英台”——尚小蝶穿汉服的样子太美了。不知孙子楚又跟她说了什麼,她回寝室了吗……越想越烦躁,索性半夜来到足球场,绕著球场慢跑。 他已经捕捉到声音方向了,循著声音向前走去。他仔细琢磨旋律,是中国竹笛的声音,在夜裏传出去很远——这曲子听起来是那麼熟悉,曾伴他度过了两年的暑假。 离声音越来越近了,那是勾起庄秋水魂魄的声音,阔别几年再度袭来——刘家昌作曲的《独上西楼》,被邓丽君的声音演绎过的李後主词。高二、高三的暑假,几乎每个傍晚都会听到这支曲子,从对面大楼某个窗户传来。他趴在窗口凝望对面,始终找不到那吹笛子的人。只能静静倾听仲夏夜裏奇妙的旋律,带著一些相思,又是满怀的愁绪,不知吹给哪双耳朵听?笛声成为他每晚必听的节目,他也从这些笛声裏,认识了许多好听的曲子。唯独不认识的,是对面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是的,他正与往事重逢。 笛声已越来越近,变成了又一首邓丽君的歌《在水一方》:“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同样也是当年对面楼房传来的笛声。 庄秋水来到学校苗圃,再往前就是“幽灵小溪”,笛声正从前方弥漫的河雾中传来。 莫非是幽灵在吹笛子? 但他已无法抗拒这声音的诱惑,即便沉没到河底也要看清那个人的面目! 继续循著声音找下去,穿过一片黑暗中的夹竹桃花,他看到了月光下的女子。 吹笛子的祝英台? 他轻轻走到她身後,月光从河面上折射过来,眼睛在黑夜裏微微灼伤。 笛声幽幽。 祝英台转过头来,看到了梁山伯的眼睛。 骤然间笛声中断,“幽灵小溪”又恢复了死寂,只有夹竹桃仍然静静地开放。 他也看到了她的眼睛。 他已等待了她三年,在茫茫人海寻找了她三年。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长什麼样,只知道她曾在他的对面,每夜吹响那诱人的笛声。 原来……原来……她居然就是…… 那个名字在喉咙酝酿著,却无法说出口。他只能傻傻地看著她的眼睛,这双曾隐藏在对面大楼窗帘後的眼睛。 某一首歌从心底悠悠传来:“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原来你也在这裏” “原来你也在这裏!”尚小蝶喃喃地说出这句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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