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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窝里暖烘烘的,江晓君抓着被子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床的对面是一个米白色的衣橱,上面镶有一面大大的长方形镜子。她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年轻女人,头发梢稍卷,乱蓬蓬的,一双无神的眼睛下面有两个黑眼袋,俨如莫泊桑《项链》里的女主角玛蒂尔德。

  真是糟糕啊,她为自己经常熬夜而懊悔,然后慢吞吞地放下了两只脚丫子。脚刚一着地,地砖的寒气冷令她浑身一哆嗦。她一站稳便用喷气式飞机的速度冲进洗漱间。

  洗刷刷,洗刷刷,她哼着小曲,满口的牙膏泡沫飞溅。刷完牙,她朝着镜子咧嘴,露出白亮的牙齿,接着涂抹眼霜。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她也不例外。她花了十几分钟挑选好今天要穿的衣服,然后小心地摊平丝袜,慢慢地把丝袜从脚指头拉至大腿部,这样能减少丝袜的磨损。最后她在镜子前面自我满足地点点头,把肩包紧紧地夹在腋下,走出了屋子。

  街口就有一家卖早餐的。她要了两个灌汤包,一杯豆浆,然后咬一口包子吸一口豆浆,边吃边向公交车站走去。车站边,许多人在等车。她一面等车,一面急着吃包子,一歪头,对上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望过来的目光,那人正睨视着她手中的包子和豆浆。她心头的火蓦地升起来:在路上吃东西犯法了吗?!于是狠狠地瞪了回去。吃完包子喝完豆浆,把垃圾袋扔进垃圾箱,她头一扬跟在人群后面上了公交车。

  车内很拥挤,江晓君踮脚收腹在人缝里寻求喘息的空间。待找到了立足之地,她立即把MP3的耳麦塞进耳朵,双手抓紧扶杆,听着那不知名的歌曲在耳边咚咚响,背部则不停地与冷漠的陌生人磨蹭。她一如既往地两脚死守着脚下的这一寸地方,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紧抱着块浮木在无边的大海中漂泊。

  说起来,她在这个城市住了都快五年了。毕业时,她比同学幸运一点儿,进了一家私营广告公司。公司处在大城市中央的繁华地带,占据了辉煌的写字楼里高层的办公室,工作之余可立在明净的落地窗前俯瞰地上形形色色的行人。新入行时,她与所有新人一样踌躇满志,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这里的高级白领,有一天能在世界顶端的设计师行列中立足。做了半年,她又与许多遭受了打击的新人一样,明白了日子并不是好混的,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老板喜欢员工自愿加班,给的工资却很低,加班加点还没有加班费,周末只剩下星期天可以休息。偶尔与同事或是老同学逛逛街,好的衣服鞋子动辄数百上千,摸摸腰包,瘪的。

  大都市光鲜的外表下面沉积的是一群像江晓君这样的人,他们并不是最穷的,但一辈子鲜能达到上层人的生活水平。马路上疾速奔驰的宝马、本田,路边的花园洋房,是他们的目标。为了生活得更好,他们不停地跳槽、转行、炒股、赚外快。当钱包鼓了,他们的精神却空虚了。

  前几天,江晓君参加了高中同学小杨的葬礼。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很惊讶,手中的话筒落在地上。她匆忙换了身黑衣赶到灵堂,望着墙上挂着的同学的黑白照,恍如隔世。在她的印象里,小杨一直是个漂亮又乖巧的女孩儿,怎么说死了就死了呢?她学着旁人虔诚地行了礼,然后用白纸包了点儿钱给同学的家人,自始至终都处于震惊中,不知该说什么。

  她心怀愧疚,返身出了灵堂,在门口竟然遇到了一位多年没见的师兄。

  "江晓君吗?"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江晓君转身,只见一个身着浅灰格子衫的瘦高男子微笑着,只是笑得有些勉强。她不是很确定地问:"高师兄?"

  "对,是高志平。"

  江晓君傻呵呵地笑了,"太久没见面了,只记得师兄当年考了药剂学专业,还是一本呢。不像我,高考不努力,进了一所破艺术学院的二本。"

  "我该羡慕你呢。你现在应该是在做艺术类的工作吧,能学以致用。我是逃兵啊,学的东西都丢掉了。"高志平举起左手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烦恼。

  "为什么?"

  "我怕见血。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我哭得比死者的亲属还凶,哭晕了。导师对我说,你别在这行干了。我想想也是。"高志平叹了口气,"你知道小杨是怎么去世的吧?"

  江晓君摇摇头。别人在电话里只告知小杨意外去世的消息,在灵堂里她也不敢细问,怕会在小杨家人的伤口上撒盐。

  高志平用手指了指一个躲在灵堂最里边、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的男人,"那是小杨的老公。结婚第二天,他公司业务繁忙,不能陪小杨去度蜜月,小杨被一群朋友怂恿去外面旅行。车子在高速路上超车撞上了护栏,全车三个人,死的只有坐在后座的小杨,其他两个都是轻伤。"

  "啊!"江晓君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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