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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朱辰宇听到这话灵机一动,伏低头凑近她脸庞,牙齿一开一合扯落她的耳机线。这忽然拂来的男性气息令她慌得退了一小步,四周的人愈加兴奋了。旁人一连串的指指点点飘进了耳朵,江晓君当即冒了热汗,几时被这么误会过!视线上仰,她直直地瞪着他。

  他无辜地举举手中的大袋小袋,"你听不见,你的东西我又不敢乱放,只好出此下策。"

  听听四周的议论声只多不减,她素来不喜抛头露脸,因此车子一进站,她第一个跳下车。他目的达到了,乐得也想哼小曲,怎料她掏出了口袋里的MP3,放进他外套的口袋里,把两个耳麦塞进他耳朵里。

  "到我家还有十几站,来吧,我们继续坐公交车。"她笑容灿烂,十足十无恶不作的巫婆。

  他张大的嘴巴足以吞下一颗鸭蛋。

  第四章这女人要么很傻,要么很有心计

  冬季的天黑得早。

  城市里的冷只有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才能体会。公交车在马达排出一阵尾气后摇摇晃晃地离开车站。这乌烟瘴气是朱辰宇所厌恶的。他扭过脸,用力呼出可能吸入肺里的气体,回头见江晓君一个人站在路灯下。风吹拂着她的白围巾,围巾尾部那一颗圆圆的绒穗犹如雪球在飞舞。

  他走过去,把头靠近她,"在看什么?"

  她的视线穿过铁丝网,另一边是大学的篮球场,口中喃喃地道:"真冷,真冷。"

  这女人真怪,是他见过的女人里最怪的。

  "走吧。"他对她说。她一动不动,于是他怀疑她是不是冻糊涂了,伸出一只手触摸她的脸。

  只轻轻一碰,她便像蚱蜢一样一蹦,退避三尺,喊道:"你干吗?!手好凉。"说完,她看了看他的手--皮肤白得似瓷,青筋浮现,很美,也能看得出来很有力。她想起开跑车的时髦女郎好像也说了句他的手真冷。为何这人的手这般冷呢?冷血动物?她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不由得使劲攥了攥。天冷,自己的手也有点儿凉,于是她心中有了主意。

  他痞子般对她笑,"怎么,又想画我了?"

  "鬼才想呢。"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快地跑上天桥。

  人行天桥架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天桥上方搭设了高速公路。人走在中间,上下都是钢筋水泥板,桥两侧的围墙半人高,触目所及是大马路和半截高楼,这样的氛围有些压抑。但有些人不这么想,夜晚这里是小摊小贩活跃的地盘。

  朱辰宇觉得都不用想,她肯定要在各小摊上转悠半天,女人天生爱购物,何况是这个性情天然的女人。然而事实证明他又错了一次。江晓君一路向前走,左右小贩的叫卖和围观的人群丝毫没影响她飞快的脚步。

  下了天桥,她忽然倚住扶栏,长呼了一口气,对他说:"到晚饭时间了,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可以吧?"

  俨然她是怕他饿着才不在小摊上逗留。这个奇怪的女人没有半点儿防备心,对每个陌生人都是这么好吗?他的眉头皱了又皱。

  她一身轻松,压根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眼睛扫过他阴鸷的脸,她随口道:"就吃兰州拉面了。"接着她噔噔噔往下走。他看着她的白围巾飘进了一家馆子,这才缓缓动脚。

  拉面馆很小,仅容得下四五张小方桌,幸好过了正点用餐时间,客人不多。他两脚跨过板凳坐下。她兴冲冲地从筷子筒里精挑细选了两双,丢了一双给他,朝伙计喊道:"老板,两碗拉面,一碗五块的,一碗八块的。"

  "干净吗?"他苛刻地看着馆子里的环境,擦擦鼻子小声建议道,"不然我们去对面的肯德基?"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表,两眼凑近表壳小心翼翼地转动表侧的旋钮。

  "上海老机械表?"他瞅见表壳背部的"上海手表厂"的模糊字样,目露惊讶。一个女人揣一块老式男表做什么?

  拿了块眼镜布细细擦拭发黄的表壳,她轻声道:"我外公送给我的。也许你不相信,这是一块有生命的表。在我外公中风昏迷的一个多星期里,这块表无论如何上弦都不肯走了。直至外公恢复意识,它才愿意重新走动。我来上大学的时候,我外公把这块日日夜夜伴随着他的表给了我,希望能代替他陪伴我。你不需担心,这家拉面馆我吃了差不多一年了,没吃出过毛病。我这人认旧,这条街前前后后共六七家拉面馆我只认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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