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时尚阅读 >  黑马甲 >


  米家的地板也干爽,不像他家的砖地总是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潮气。

  他看着米彩儿的床,在干净的素花床单前犹豫了一下,最后在靠墙的一张条凳上坐下,看一眼落寞的米彩儿,就开始居高临下悲天悯人地安慰她:“你爸的问题会查清楚的,我看他不像坏人。”彩儿激动地说:“他本来就不是坏人。”王向东说你爸我不熟,不敢保证啊。看米彩儿要急,他赶紧说:“管他呢,只要他对你好就成。”米彩儿说他敢情对我好啦。王向东挥挥手说:“那就行了,他应该没问题。”

  米彩儿郁闷地嘟囔道:“你要是造反派多好,就不会斗我爸妈了。”王向东一拍凳子道:“我现在就是造反派啊,反正在学校里谁也甭想欺负你!不管咋样,你不用怕,有我呢!”米彩儿就很安全很幸福地笑了。

  没电,他们点了煤油灯继续聊,中间米彩儿去热了两块红薯和他分着吃,王向东学着父亲的口气感慨着:“中国现在乱啦,连林秃子都叛国了——你将来有啥打算?”然后不等米彩儿说话就给她安排道:“跟我一起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下乡插队吧,我姐来信了,说那里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 米彩儿被他的革命热情一感染,似乎也动了心,又说还要和家里商量一下。王老三说商量个屁呀,谁敢阻拦你干革命?

  “那……我们啥时候走?”

  王向东倒一下子迟疑了,挠挠头说:“我还得跟我爸说一声。”

  其实关于乡下的情况,他更多的消息来源是丰子杰的二哥,据说知青的生活很浪漫,平时偷鸡摸狗搞联欢搞破鞋,热闹得很,还有夜场的露天影院和漫不见边的苞谷地小树林,有无限的活动余地和想像空间。

  谈了一会儿理想,王向东盯着米彩儿微鼓的胸脯说:“咱俩交换个东西吧,大小算个信物。”米彩儿突然红了脸,嗔怪道:“啥信物,你也说得出口?”王向东嘿嘿一笑,指着她的胸说;“就这个,我这个给你,以后我们俩就一颗红心永向党了。”米彩儿依旧红着脸,却没反对,自己先动手摘下胸前的领袖像章,王向东一把抓过去:“还犹豫啥啊?”顺手别上了,又摘下自己的像章,讪笑道:“我给你戴上。”米彩儿拂一下他的手:“去,讨厌,我又不是没手。”王向东笑一声,没放弃,继续凑过去,说我这是关心你啊。米彩儿就不动,热着脸看他在自己胸前小心地动作。

  帮米彩儿别好了像章,王向东迟钝了一下,没有马上闪开,米彩儿的胸脯轻轻起伏着,就在离他鼻子尖几公分的地方起伏着,他感觉到自己砰然的心跳,像把家里的老电匣子凑在耳边上那种感受,电流似乎直接刺激到心坎上,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胸襟上,只要向旁边有意无意地一溜达,就能触摸到那个奇异的开关,他感觉着自己的手和嘴都冒出汗水来。

  米彩儿僵硬地坐在那里,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只有煤油灯在忽悠着昏黄的火焰,两个人突然都听到了对方吞咽唾液的轰鸣声,米彩儿窘迫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种局面终于坚持不住,她刚要轰王向东闪开,身子就被抱住,她咿呀地抗拒了两下,就浑身软塌着被王向东欺压住了。

  那一天是王向东15岁的生日,家里没钱吃捞面,只给老三煮了个红皮鸡蛋。

  4

  社会和学校还是连续地混乱,王向东享受着这种混乱,以及由混乱带来的自由和放纵,日子过得五颜六色七零八碎乱了频道,米彩儿则是他生活里最美妙的节目。

  时间不长,大姐慕清回了趟家,除了给三弟捎了几本“红宝书”,就只带回两汪子眼泪,说呆得久了,就发现农村根本没有宣传的那么美好,连电都没有,蚊子、臭虫的怕啥有啥,虱子、跳蚤抓也抓不完,住的差,吃不饱,大半夜的村里还敲锣打鼓地接最高指示,弄得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上。林芷惠摩挲着女儿粗糙的双手,也眼泪汪汪的,一口一个“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啊”,王老成先是叹气,后又鼓励闺女要有排除万难的精神,归根到底一句话:“别人家的孩子能坚持,我王老成的闺女就绝不当逃兵!”

  送走生离死别般的大姐,王向东打消了对广阔天地的向往,又开始和丰子杰、李爱国他们混课游街,满处找乐子,偶尔会结帮去打架,丰子杰以心黑手辣逐渐闻名,王向东虽然有的是力气和热情,却时刻要提防着被人告状,王老成的鞋底子可不是好消受的,所以在外面的表现也就难免拘谨。

  跟他们凑帮的,还有个叫大罗的,憨头憨脑,鼻子下面经年累月挂着鼻涕泡,俩袖管也总是亮晶晶硬邦邦的,像连环画封面上古代将军的铠甲,平时冲女孩子吹口哨、跑步抢军帽的勾当就都交给他了。大罗很义气,抢了军帽总是先给其他弟兄戴,吹口哨时挨了骂也不推卸责任,就在人堆里红头涨脸地背着黑锅傻笑。

  王向东是第二批混上有军帽戴的,当时精神就抖擞起来,但他还不能跟丰子杰比,丰子杰还有一条洗得发白的草绿色军裤,屁股上补着两片桃形补丁。接着,可能王向东至死也不会忘记他兴冲冲戴着绿帽子回家的那个夜晚。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