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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这么早就睡觉啊?"父亲虽然感觉奇怪,但还是继续他的话,"我听你妈说了,现在趁她不在,说什么也得跟你谈谈。"

  "嗯,您有话就直说吧。"舒颜心里已经清楚老爸想说什么了,还是为了孩子的事吧。

  "小颜啊,听爸一句话,这孩子无论怎样也不能拿掉,别把一件大好事给弄砸了。"爸爸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爸。"舒颜尽量压低声音,"为什么你也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

  "傻丫头,别把一家人说得跟敌人似的。还有,你妈的话不要听,她哪里是在帮你,那样只会害了你!"

  "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父亲没有母亲那样理解自己,有的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而已,这也许就是男人跟女人的不同之处吧。

  "孩子是自己的,也是你跟顾秦共有的,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再说了,别老把自己当成小孩子,都是将要为人父母的人了,成熟一点!"爸爸毫不掩饰地直接说道。

  此刻,她咬着手指,不想自己的抽泣声被老爸听到。

  电话那头的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好了,好好休息去吧,记得我刚才的话,不要莽撞,我挂电话了。"

  合上手机,她不受控制地抽噎起来,虽然自己也认为没什么好哭的,但就是抑制不了奔涌而出的眼泪。

  其实父亲说的话她早就料到了,却还是无法控制地伤心,现在的她需要安慰,需要支持,而不是一味地讲道理或数落她的不是。

  许久,门外传来婆婆的声音,"小颜,可以吃饭了。"

  她一动不动地继续躺着,枕头早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门外的顾秦对一脸担忧的老妈摇摇头,轻声说:"妈,你们先吃,我进去看看她。"

  他推开门,发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随手开了灯,他一眼就瞧见了床上鼓着的"人形"。顾秦坐到床边,轻轻地想要把蒙在老婆脸上的被子拉开,可对方却紧紧拽住。

  "舒颜,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还嫌闹得不够吗?"顾秦的语气有些生硬,因为从刚才到现在,他胸口的火还在憋着。

  见对方还是拽着,顾秦终于稍稍用力一扯,被子马上就被扯下来了……可是见到满脸泪水的老婆,他却将即将出口的责备生生地吞了回去。

  "舒颜,怎么哭了?"顾秦心疼地看着哭得像小孩子一样的老婆,不禁有些自责起来,"别哭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舒颜转过脸,不想面对老公关切的表情,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往外流。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在老公面前哭成这样吧?她不禁感到些许尴尬和窘迫。

  顾秦不管对方赌气地挣扎,硬是紧紧地抱住她,语气里尽是歉疚,"舒颜,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夫妻间不应该闹成这样的。"

  她无力地靠在老公温暖又熟悉的胸前,疲惫得连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们都冷静下来,给彼此时间思考吧。等大家都平静下来后,再好好谈谈,好吗?"顾秦温柔地说着,亲昵地吻着老婆柔顺的发丝。

  舒颜没再别扭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心口还是微微的酸楚。

  儿媳妇顶着红肿的双眼来到饭桌前,两个老人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大眼瞪小眼,都是无奈的表情。

  顾秦示意爸妈不要在这个当口上多说什么了,事实上,他发觉自己在见到舒颜的眼泪后,刚才满腔的烦闷居然都随着叹气声蒸发掉了。唉,此刻除了叹气,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宣泄方式了。

  舒颜低头一声不响地吃着感觉不到任何味道的晚餐,不是婆婆做得不好,而是此时的她已食之无味,心里冰冷得快没了知觉。父亲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她却怎么也不想去思考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变了?是顾秦,还是她自己?

  婚前的一幕幕不停地在眼前闪现,那时的她幸福地搂着顾秦的脖子,亲昵地撒着娇,要顾秦答应她,无论将来如何,他都要处处为着她着想,不能让她受委屈,也不能让她生气。

  那时的顾秦虽然满脸无奈,但还是笑着点点头,宠溺地发着誓,一定会像现在一样地宠着她,无论发生什么……

  她抑制着又要涌出眼眶的泪水,不停地往嘴里扒着白饭。她知道顾秦一直在尽力做着,也知道他做得很辛苦,可她就是感觉他变了,而且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这一切到底是婚姻的错,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第二天一大早,顾秦就陪舒颜出门吃早餐了,带着舒颜到她最爱的那间粉肠店,虽然舒颜还是一脸闷闷不乐,但彼此毕竟还是把闷气都压了下来。

  舒颜一声不吭地吃完,看了看手机,轻声说:"不早了,送我去杂志社吧。"

  顾秦点点头,斟酌了一会儿,缓缓说:"舒颜,答应我,咱们都别再生气了,回头冷静地想想,多考虑考虑,等大家都心平气和了再说,好吗?"

  听着老公的语气里夹着的恳求意味,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点头,"不说这个了,送我上班吧。"

  采访室里放着悠扬宁静的"班得瑞"轻音乐,舒颜今天采访的是一个知名教师,全国劳动模范。她按照之前准备好的问题提问:"林老师,您之前在一次颁奖活动上说过,这辈子最感激的就是您的前妻,能谈谈为什么吗?"

  男人笑着扶了扶眼镜框,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才慢悠悠地说起来:"其实,被评为全国劳模,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骄傲或者兴奋,相反,心里的怅然与愧疚却变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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