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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军平心里也有点不痛快。自己的父母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碧儿妈影子都不见。好容易来了,军平才松口气,以为至少也伺候碧儿月子过了才会说回去的事情,谁想这就急急忙忙要走,有点不管不顾的意思。想起爷爷奶奶的责任大这句话,军平心里更是窝住了火。孩子姓王不假,可孩子不是他王军平一个人的孩子,也是碧儿的孩子。她是自己父母的孙女,也是碧儿爸妈的外孙女,说什么谁的责任更大?

  要是忙得过来,军平相信自己的父母一定不会不管孩子,不想管的话,何必碧儿才怀孕就急急忙忙搬回来。父母关心自己这个小家庭是不遗余力的。可两个孩子赶一起来,叫他们怎么办。不过是商量一下请碧儿妈来,还没怎么样,就闹这么大。左右也不过就是碧儿认为爷爷奶奶应该先照顾姓王的孙子。碧儿自己也是女人,也生孩子,怎么不能体谅一下军莉的困难。

  军平愤愤不平地想,碧儿妈又有什么事情。小立快三十的人了,才谈了个女朋友,成天不在家。碧儿妈说是处长,到了年底也该二线了。就两个月的事情,提前两个月二线来帮帮自己女儿,也在情理之中。军平心里对岳母很有意见,只是不说出来。因为,他始终觉得,碧儿妈是长辈,她就算真的完全撒手不管,他这个做女婿的,可以在心里埋怨她,没有道理当面去要求她。

  所以,军平有点迁怒于小立。他觉得小立很不懂事。只有碧儿这一个姐姐,自己有事情的时候知道找姐姐,碧儿二话不说掏了十几万给他,他这个做姐夫的,包括姐夫的妈妈,都没有说过什么。现在姐姐姐夫的孩子出生,小立是舅舅,居然连个面都不照。军平自己也是舅舅,他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姐姐。军平想起小立,又听了碧儿对自己两个姐姐的不满,越发觉得可气,本来不想说,这会儿也憋不住:"我们姐弟就这样的感情,互相关心。几千怎么了,给的礼重说明我们的感情重,不会像你想得这么多。我姐姐给几千倒得罪你,你弟弟怎么没有拿个几千来得罪我。你们姐弟又是什么感情,还来说我。"

  碧儿最不能容忍军平的就是提到自己的家人。何况这次,小立早交代了碧儿妈替他买礼物给外甥女,碧儿卧室里的小婴儿床就是小立的钱买的,两千多的名牌货,不过碧儿妈只跟碧儿说了,并没有跟军平说,碧儿也觉得这是小事,没把这个当件事情在军平面前提。碧儿和小立之间从小就是不分彼此的感情,所以小立买东西给女儿也好,碧儿拿钱给弟弟还债也罢,出钱的不觉得有什么,受的也很坦然,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一家人用不着那些虚礼。碧儿就受不了军平家的这种来往方式。说起来似乎感情好得不得了,可来往起来让人感觉那么累,还虚伪。就说这次,军平大姐给钱,那种当着自己妈的面塞到自己手里的做法,叫碧儿特难受,这样天大的一个人情受下来,当然难受。碧儿自己家,单纯得多,没这么些讲究和虚礼。

  碧儿就指着宝宝睡的床说:"我弟弟几千是没有的,不过这个床可是他买的,也没张张扬扬地塞到你手上吧。我不说,你也不知道,这才叫真心实意,亏你还好意思说我弟弟。"军平满脸不屑:"你还好意思说,这床不是你妈买的,现在又成了你弟弟的,好笑。你弟弟没结婚,他买的,还不就是你爸妈买的,要领情我也领外公外婆的情。"碧儿简直觉得军平不可理喻:"小立买的就是小立买的,谁那么无聊和你说这种谎话,你就是一个小人,以己度人的小人。"军平嘿嘿冷笑:"是啊,我是小人。你不愿意拿钱出来回礼你只管收着,我去回总行了吧,不要你管。"碧儿气得脸雪白:"钱给你了,你自己多话,什么时候说不回,这个情我受不起。哎,你去回,你的钱难道不是这个家的钱?"军平摇摇头,本来一件好事,高高兴兴的事情,吵成这样,这是怎么了。

  碧儿妈和军平妈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法达成一致,从碧儿军平两个结婚仪式上两个妈妈打量了彼此到现在,这种状况没有改变过。

  碧儿妈认为,军平妈县城出来的,做了半辈子会计,还成天喜欢摆个知识分子的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碧儿妈没有看不起农村人的意思,往上数三代,碧儿爸妈也都是农村人。可关键就在这儿,碧儿家要往上数三代才是农村的,军平家是从军平爸妈这代才有了城市的户口。军平爸地道是从村子考出来的,军平妈是县城的已经觉得和军平爸家的亲戚们难以沟通了。那碧儿爸妈都是根正苗红祖宗三代的城里人,更加觉得军平爸妈的很多想法和做法不可思议。

  军平妈也觉得碧儿妈不可思议。一个女人,要自立自强是好的,军平妈自己也自立自强,工作干得不比谁差。可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家庭,是丈夫和孩子。军平妈这辈子,就完全地贡献给丈夫和三个孩子。她觉得,这就是一个好女人的本分。可碧儿妈显然没有很好地履行这种本分。比如,碧儿妈是不做家务的,碧儿和弟弟小立是外婆带大。碧儿妈年轻时候是中学老师,业务尖子,学校重点培养对象。后来提拔了当学校领导,再后来调到市里教育局当处长,事业上顺风顺水的。碧儿爸虽然是大学的教授,那只是学问上的工夫,碧儿妈可也不比自己老公差到哪里去。

  军平妈可不认为一个女人强过了老公是件好事。男人做男人的事情,女人做女人的事情。她就这么认为。军平妈不是没有能力,她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家里也打理得好,可她事事都会让着军平爸做主。所以军平妈也觉得碧儿妈的很多想法和做法和她格格不入,她觉得碧儿在某些方面,和母亲很像。

  比如说吃饭,军平妈就不能理解碧儿家的饮食习惯。碧儿结婚前就很克制饮食,所以身材一直保持很好。怀孕以后,吃得也不多,而且吃肉的时候不多,更喜欢清淡的素食。碧儿爸妈都认为吃饭吃个七分饱,调料用得越少,对身体越有好处,在饮食上是十分克制的。碧儿妈有时候甚至很注重饮食的营养搭配和分量。所以军平每次去岳父母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军平妈听军平说过后,就很不满意。她的看法正好相反。她觉得,饮食很重要,吃那么点子东西,营养怎么跟得上。讲到营养,当然要吃高蛋白的食物,肉类也是不能少的。所以军平妈每次做饭,分量都足足的,还喜欢多放油。碧儿刚开始的时候吃军平妈做的饭,很不适应,尤其不喜欢什么东西都丢在一个锅里煮的这种方式。所以每次吃饭,碧儿都吃得很少。军平妈就看不下去她吃饭的样子,好像吃什么都没胃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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