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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章青青很年轻，很单纯，但就象绝大多数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她也很聪明。她很快就知道了问题的所在。她在某一天悄悄地躲在出租车里看着欧阳晔送挺着大肚子的碧儿回家，差点就在出租车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以为碧儿肚子里的孩子是欧阳晔的。她以为自己的婚姻就这么完了。她甚至连和欧阳晔吵架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实在太在乎这段婚姻。

　　她也曾经想过找碧儿当面谈谈，还没等她找碧儿，碧儿就生孩子了。当然，也正因为这样，章青青偶尔才从自己婆婆那里看到了碧儿以前和欧阳晔的照片，才知道了欧阳晔对碧儿那段有如镜花水月的感情。她庆幸自己没有当面找碧儿谈什么，她也更加坚定了尽快要一个孩子的想法。因为章青青认为，一个对感情如此坚定执着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男人。只是这个男人的感情暂时还不属于自己。可他爱的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可能走进他的生活了，这一点，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他自己不愿意相信。就象欧阳晔母亲说的那样，他迟早也要醒来，章青青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章青青从继母进门的那一天开始就学会了等待和忍耐，这次她依然选择了等待和忍耐。这让欧阳晔的母亲对章青青的印象又好了一个层次。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在婚姻中需要被呵护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别人的孩子。从这一点上，欧阳晔的母亲觉得，章青青是懂事的。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看看儿子。碧儿对于欧阳晔的母亲来说，再怎么喜欢，毕竟也不是她欧阳家的人，她希望欧阳晔和碧儿能保持儿时那种兄妹的感情最好，如果不能，那么欧阳晔就应该离碧儿越远远越好。这样对大家都好。当然，欧阳晔的母亲象所有的母亲一样的自私，她始终不认为是碧儿不愿意选择欧阳晔，她只肯承认他们没有夫妻的缘分而已。

　　她甚至觉得，章青青在很多方面比碧儿好，比如，她比碧儿更年轻、更漂亮，她是O型血，这将对欧阳家的下一代大有好处，因为欧阳晔是RH阴性血，如果孩子的生母也是同样的血型，即便没有危险，也很麻烦，她太知道这血型的麻烦程度了。还有，章青青的性格脾气都更加柔顺，事事都以欧阳晔为先，对婆婆的话也是一向都言听计从的。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一点最重要，有哪个母亲愿意儿子结了婚看着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的。章青青在这一点上，尤其地讨了婆婆的欢心。这道理也简单，并不是章青青比碧儿脾气好到哪里去，而是欧阳晔以及他的家庭为章青青所安排的一切都比她自己安排的要好上百倍。章青青的聪明，就在于她懂得享受这种安排，而不是在这种问题上张扬自己的个性。

　　章青青想法非常简单而现实，只要她永远是欧阳晔的妻子，只要她一如既往用耐心和感情对待自己的婚姻，那么迟早，欧阳晔会是她孩子的父亲，会是她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欧阳晔的母亲不得不承认，章青青比前任儿媳妇要高明很多，欧阳晔的前妻，就是在感情的问题上不依不饶，非要分个子丑寅卯出来，在家庭的琐事上，又事无巨细都要计较，最后自己也没有耐心再坚持下去，只好离婚了事。其实是她不明白，有的时候，婚姻、感情、又或者家庭中的很多事情，没有谁是和谁非，也不需要分个青红皂白，惟有耐性和彼此的宽容和付出，才是婚姻最大的保障。欧阳晔的母亲这一次真正地站在自己儿媳妇的一边，她想要把儿子早点拉出感情的迷团。她觉得，欧阳晔在任何事情上都表现得干脆利落，惟独在对碧儿的感情上拖泥带水当断不断。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况，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啊，傻儿子。”欧阳晔的母亲不无心痛的想，这个糊涂儿子，家里明明有个宝，偏偏要想着那吃不到嘴的别人家的葡萄。

　　这些话，欧阳晔的母亲没有先跟儿子谈，而是先找了碧儿。碧儿和她的感情也情同母女。欧阳晔母亲的话就说的有点直截了当，她告诉碧儿这些年欧阳晔的想法，又拿了前后两个儿媳妇的照片给碧儿看，再把她的顾虑她的担忧一点一点地分析给碧儿听，到了最后，欧阳晔母亲很诚恳地说：“孩子，阿姨没怪你，这事情不能怪你。可小晔对你的感情太深了。你现在也有家庭，有孩子，难道你就能看着小晔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家。”

　　碧儿为了这一番话，心里觉得格外地对不起欧阳晔。她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是的，在重新见面的这一年里，她的确有些自私。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在自己情感无所依靠的时候，可以说她明知道欧阳晔对自己的感情，也明知道自己不会给欧阳晔什么，可她依然把他时不时地当作一根救命的稻草，在需要的时候依靠一下，在不需要的时候又撇在一边。碧儿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她也决定和欧阳晔好好谈谈。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很多事情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碧儿和欧阳晔的谈话根本连十分钟都用不着。因为欧阳晔毕竟并不真的是一个在感情上不成熟的男人。如果他是，他就会不顾一切的重新追求碧儿。以他的个性和他的能力，他也未必就不能这么做。可他知道，碧儿的心始终不在自己这里。也就是碧儿生孩子的那天，欧阳晔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已经开始抽身退步。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流在某种意义上仿佛变的多余。最后，就变成了一杯咖啡以后，请了欧阳晔的母亲一起吃个便饭。这个改变很突然，碧儿原本打算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和欧阳晔好好谈谈，她都还没想好怎么谈，欧阳晔已经把她想说的话都说了。这就是欧阳晔，在处理问题上，他永远都显得比军平成熟。可碧儿心里，满满的放的，都是军平。这就是缘分。没有道理的缘分。

　　87

　　季晓晴看到的碧儿，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在看到真真的时候，真真虽然很小，但活脱脱是个小美人坯子。季晓晴安慰自己说这是象军平的缘故。她印象中的冯碧儿并不漂亮，至少，没有自己漂亮。而这次真真切切地看到冯碧儿，她不得不承认，真真长的更象母亲。冯碧儿比她印象中的见得丰润，也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一般的女人生了孩子会胖上一大圈，冯碧儿恰恰相反，因为她本来瘦弱，生了孩子反而粉嫩水滑，不施脂粉，自然有一种风韵。加上得体的黑色的职业套装配着亮色的丝巾，这让季晓晴对自己脸上价值不菲的化妆品失去了信心。

　　可碧儿眼中的季晓晴，却全身散发着优雅和美丽的光彩。这种光彩让素颜朝天的她感到自己的黯淡。她甚至在看到季晓晴的那一刻，立刻就后悔今天没有好好的化个妆再出门。当着军平的面，碧儿觉得，自己梳着随便的马尾，穿着呆板的职业套装，身材还有点走了样，临时出来的时候随便找了一条丝巾配搭了一下，才让那套黑色的套装不那么难看，可比起打扮精致时尚的季晓晴，却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两个女人的敏感心事，毫无疑问都是为了军平。不同的是军平的心里想的都是碧儿和欧阳晔一起走进包厢的情景。军平心里整整一顿饭的时间都在翻腾，都在赌气。季晓晴看在眼里，伤在心里。可她就怎么也不愿意认了输。季晓晴抱着碧儿的孩子，心里五味俱全，她跟军平近在咫尺，可又远在天涯。

　　军平爸妈也看到碧儿和欧阳晔，军平妈心里觉得有些生气。可这种气又不便当着季晓晴的面发，人家毕竟是外人，军平爸妈这个面子还是要的，也只好装作没有看见。

　　等到晚上回到家，军平妈就背地里跟军平爸嘀咕，说碧儿在公共场合也不知道来打个招呼。越发地不懂事了。还有，和那个欧阳晔吃饭，跟家里说是单位聚餐，这就很有问题。反而军平爸说：“这话你说说就说说，别到儿子跟前说。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不要管这么多。我们只管好自己的儿子。”军平爸对碧儿上次的态度依然十分不满，可他也没办法。儿子是要和媳妇过一辈子，不是和自己过一辈子。军平爸也想开了，他看的惯也这样，看不惯也只能这样。人家的孩子，自己哪有教育好的能力。军平爸现在反而是拿出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来，他也劝老太婆不要事事往心里去。军平爸也觉得自己看明白了，这个儿媳妇就是脾气不大好，个人修养还要提高。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不好，个人品质上也没有什么不好。军平爸说：“儿媳妇就是儿媳妇，你不能真当女儿看。不要指望什么都听你的。我们管好自己的孩子就好，她的事情，不要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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