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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第十三章

  1

  寒假里,萧鲲从北京回来了。他一改十几年如一日的披肩长发,而为板寸,额前的头发经过了精心的修剪,稍长的几缕自然耷拉着,整个人年轻了许多。变化最大的,还不是他的发型,而是他的精神状态,又清爽又饱满,让如珂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萧鲲,在校园里读书的萧鲲。

  丹妮也放假了,六岁多点的小人儿,三门主科( 语文、数学、英语)全得了满分,捧回一张“三好学生”奖状。丹妮对萧鲲的陌生感只持续了大半天。很快,两个人就在地毯上摸爬滚打起来。他们互相赞美,像一对小恋人一样,头并着头,说了许多肉麻兮兮的话。如珂的心里很安慰,由着他们尽情地呆在一起,彼此都是一种补偿。

  临近春节,上一期的杂志已经出刊,同仁们自动提前放了假,办公室里空落落的。如珂也只是偶尔过来看看,接接电话,处理一下临时性的琐碎事务。

  下午快下班时,如珂还在网上品读玛格丽特·杜拉斯的《 情人 》,电话铃骤然响起,惊得她一个哆嗦。她抓起话筒:你好。《 都市广角 》广告部。请问找哪一位?

  话筒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港台味的普通话:你好。我找樊如珂小姐。

  如珂一怔。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儿听到过。来不及细想,她回答:我就是。您是哪位?

  年轻女人清清脆脆地说,你还不认识我,我叫苏月白。我听萧鲲谈起过你。对了,我是他的校友。他没有和你谈到过我吗?

  和所有男人的妻子一样,如珂敏感到了什么。她还是尽量平静地说,没有。苏小姐,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当然啦。苏月白说,我想告诉你,我爱萧鲲,好爱好爱他。怎样你才肯放掉他?你可以开条件。

  如珂的脑袋一下子懵了,似有亿万只小蜜蜂正在里面筑巢。她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问,放掉他?为什么我要放掉他?她的语气平淡而坚实:他是我的老公,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放掉的宠物。所以,苏小姐,我永远不会给你开什么条件。

  苏月白停顿了半晌。如珂正打算挂机时,她又开口了:对不起,也许我的表达有些问题。但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萧鲲说,他的妻子是天底下最聪明最灵秀的女人。

  如珂现在可没有心情跟她讨论这个。她该回家了。如珂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那还不容易。苏月白说,萧鲲用手机给你打长途,我只需找机会抓过他的手机,调出他拨出电话的记录,就能找到你了。不光你办公室的电话,你家里的,还有你的手机,我都知道。之所以打到你办公室来,是我实在没有把握,不知樊小姐是什么性情的人。无论如何,办公定总是公共场所,我可不想出师未捷,就被情敌骂个狗血淋头。对不起呵,我只是实话实说。

  如珂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勇敢又有心机的女人。她说,苏小姐,我佩服你的勇气。你有权利表达你的情意,萧鲲如果真想重新选择,那是他的事,我不会阻拦。请你好自为之吧。

  如珂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放下电话的。她只知道,又有非常状况发生了。而这件事情,远远在她力所能控之外。回家的路上,她已是满腹心事。萧鲲被女孩子追,这本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她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会这么直接地摆到她的面前。

  当如珂打开家门,看到那个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的萧鲲时,她突然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要提了,一切放到春节过后再说。

  2

  春节期间的集庆活动很多,哪儿热闹,这一家三口就出现在哪儿。就连传统的天后宫庙会,海云庵糖球会,萝卜会元宵会什么的,他们也一样都不拉下。萧鲲把丹妮顶在肩上,一手揽着如珂的肩;或一手牵着丹妮,一手拉着如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这一切,给了如珂新的感动。仿佛最初的甜美又回来了。

  萧鲲居然是在打工挣钱。他参加了一个名为“尖声惊叫”的地下乐队,充任钢琴手,有时还担任主唱,明显带有玩票的性质,却也恪尽职守。圣诞节那一夜,他正是在三里屯的酒吧里赶场。

  布莱希特说过,无私是稀有的道德,因为从它身上是无利可图的。这句话,萧鲲就是一个明证。萧鲲从来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甚至可以说挺自私、也挺自我。他的自私和自我,一方面表现为很少替他人设想,也很少有意识地触摸自己的人生责任。另一方面,他也从来不为不相干的人和事付出,包括除妻女之外的女人。这么多年里,他可以和许多女孩子在一起玩儿,搞讲座,开party,泡吧,蹦迪,远足等等,但从不会惹事生非,动真格的。至今还没听说,有哪个女孩子能赖到他。说好听一点是,发乎情而止乎理。事实真相却是,萧鲲压根儿不让自己动情,他根本不愿意为可能出现的麻烦收拾残局。或许在情感上,萧鲲同样有一种怪怪的洁癖,令他绝不真正走近。那么,苏月白又是怎么回事?

  萧鲲给予如珂的新的感动,还在于他的努力成长。这个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介书生,居然在做地下乐手赚钱。他能这样做,本身已是在替这个家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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