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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说完,他们将两人提起,登上了峡谷的左山,大约往上走出一里地,现出一方平地来。平地四周种满了松柏,中间有一块大理石板,两鬼将石板移开,又现出一口大洞。他们将公输然、高若凌扔了进去。

  两鬼又到四处转了一圈,手中多了三只野兔和两只野鸡,他们将野味扔进洞中,这才盖上石板离去。

  这时,山下传来鸡鸣声,天渐渐亮了。

  三、梦魇

  高若凌被瘦鬼吸血时,只是装晕。两鬼刚一离开,她就坐起身来。

  四周一片漆黑,地上石板平滑。她摸了摸身边,公输然躺在一旁,依然晕厥不醒。高若凌将公输然拖到墙角让他靠墙而坐,再取出五郎教疗伤护真巫药——百黎九命丸,给公输然服下。此药采集几百种巫药草由五郎教秘法精炼一年方能制成,可护卫元阴,提气解毒,旺血强身,十分珍贵。

  不久,公输然动了动。高若凌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正在发烧,这是百黎九命丸生效的症状,她放下心来。公输然突然将她放在额头的手抓住,嘟囔着说:“妈,来友爷爷呢?”声音充满了儿子对母亲的依赖。

  高若凌听到他的胡话,女人天性中的母爱油然而生,被抓住手也不觉得难堪了。公输然见无人应答,又问了一声。高若凌不知来友爷爷是谁,只得捏捏他的手,柔声说:“来友爷爷去朋友家了,马上就回来。”公输然“哦”一声,又沉沉睡去了。

  高若凌也感觉全身乏力,欲要睡去,但脑中却又一片混乱,无法安睡。这无止境的黑暗让她烦躁不安,而且,黑洞左侧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唤她,仿佛是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各种不同的声音交织混杂,浑浊遥远,但又清晰可闻,细听却又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高若凌拼命想要抓住这个声音,却总是差了一点点。这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家前的小路、野草以及稻田来,它们在午夜朦胧的月光下如此的恍惚而不真实。这种虚幻感又引起一股淡淡的忧伤漫上她的心头。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十年前的七月十五,鬼节,高若凌刚满十岁。

  教民们各自在家门前点上香和纸钱祭奠死去的亲人。高若凌的齐肩发散在肩前,她穿一身浅色的睡衣,在院中的榻上甜甜入睡。夜渐渐深了,香、纸已经燃尽,不时散发出缕缕青烟,夜风吹过,灰烬四处飘扬。

  在这个夜晚,高若凌梦到了一个场景。一个高大宽敞的圆穹石厅,石壁上雕刻着大量图案与看不懂的文字。在石厅正中有一块圆形的光圈,无数蓝、绿色的光芒蕴积其中,交融变幻,有如翡翠。光圈旁边有三尊神龙雕像,它鳞甲鲜明,牙尖爪利,口中含了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其中一尊正好背对着高若凌,挡住了她望向光圈正中的视线。

  光圈中到底有什么呢?高若凌慢慢往旁边移动,一副通体漆黑的楠木棺材映入眼帘!棺盖斜开,但高若凌见不到里面躺着什么人。这时,一片混杂、遥远却又清晰可闻的声音传来,带着让人无法遏制的诱惑,勾起高若凌的好奇心。然而,她却迈不动步子,越是渴望越是动弹不得,恐惧在这一场无形的较量中越来越浓重。她终于惊醒,满头大汗!院中夜风习习,萤火虫四处飞舞,远处的大山在黑暗中现出浓浓的阴影。高若凌突然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竟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对,就是这种声音,就是这种悲伤!高若凌在黑洞中回忆起十年前的噩梦来。这个噩梦伴随了她几年,每月必至,每次梦到,她就能战胜一点点阻力,往黑棺前进半步。梦境让她感到越来越恐惧,但十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看见黑棺中的人。

  十六岁那年的一个深夜,她再次被噩梦惊醒时,她的棕毛矮马红蜻蜓正用舌头舔拭她脸上的泪水。她睡眼惺忪地爬上马,在夜色中向南狂奔。空旷的田野中响起规则的得得声,声音撞上山腰又回传过来,将寂静的夜搅得支离破碎。往南疾奔一里左右,一阵凉风吹过,高若凌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勒住马,环顾四周,只见冷月西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无比,此时她已在田野正中,水沟里不时传来牛蛙“咕咕”的叫声,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嬷嬷在咳嗽。她感觉身后似乎有动静,急忙掉转马头,田野里除了她孤独的影子,一无所有。她终于从似睡非睡中彻底醒转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公输然终于醒了过来,自觉神清气爽,身体已复原得差不多了,百黎九命丸真是效力非凡。

  他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这才忆起被胖鬼吸血的事来。难道自己已经死了?阴曹地府就是这般黑暗的?这时,左侧传来啜泣声,断断续续,似乎包含了无尽的悲伤。公输然听得毛骨悚然,胆怯地问:“谁?”

  哭声戛然而止。良久,传来一个声音:“你醒了?我是若凌。”

  公输然舒了一口气,暗想女孩子怕黑,应该是被吓哭的,他慢慢摸到她身旁,左侧也有一堵墙,公输然说:“不用怕,有我呢,我会带你出去的。”又问,“这是哪里啊?”

  高若凌其实并非因恐惧而哭泣,她在似睡非睡当中,不断听到来自左侧的忧伤声音,让她情不自禁地摸了过来,却又被这堵墙阻挡,无奈与悲伤使得她再也抑制不住,痛哭起来。不过,她依然很感激公输然的关心,又将被吸血到被投入这洞中的经历说了一遍。公输然对她再一次救治自己十分感激,心想,一定得救她出去才能报答。

  两人靠墙而坐,高若凌淡淡的体香传过来,公输然有些沉醉,忍不住说:“五郎教地理闭塞,教民大多简朴随便,唯独你却美丽脱俗,能文能武,还会治病,真是难得!”

  高若凌仍是小女孩,听到别人夸赞她的美貌,心里自然高兴。她说:“我有位朋友,住在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他时常教我识字与做人的道理,让我受益匪浅。”

  公输然问:“这位先生一定学识渊博、风流倜傥吧?”

  高若凌抿嘴一笑,回答说:“他是一位老人,为别人守墓的。”

  “守墓?”公输然有些诧异,“一个能识文断字、修养高深的人会甘于守墓?”

  高若凌说:“是啊,他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对易理卦术钻研很深,对凌儿又好。”

  这个老人有些古代名士的风范,让人神往,公输然很想结交,便说:“等我们出去,你一定要带我见见这位长者。”

  高若凌为难地说:“他不爱见外人,他家除了我,都不让别人进呢。”

  公输然更觉奇异,越是不能见到,他越是想见,暗想等出去后,要跟踪她去见识见识,只是今天困在此处,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了,等到天黑两鬼再来之时,怕便是两人化鬼之时了。想到此处,他长叹一声。

  四、召唤

  公输然与高若凌摸遍了黑洞都找不到出口或可攀爬的地方。

  这时,高若凌曾听到过的缥缈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嘈杂,越来越大声,仿佛是一位道士在念咒语,又仿佛是老人在责骂晚辈,又仿佛是无数的呼救声。公输然与高若凌听得心情激荡,又无着无落,就像在做一个滑落深渊的梦,不断下坠,无休无止,无依无凭。

  高若凌抵受不住,又哭起来。公输然抓住她的手,大声说:“不要怕!这只是幻觉,不是真的!”但她哭得更加伤心了。

  公输然心想,声音仿佛来自墙后,难道左侧这堵墙是一扇石门?他立刻用手摩挲石墙,果然发现有一道笔直的缝隙,应该是石门与墙壁的结合处,只是这石门的钥匙或者机关在哪里呢?他继续摸索,发现石门正中有两个手掌状的凹痕,自己的手太大,放不进去。他抓起高若凌的手按了进去,不大不小,刚刚好,用力一推,石门卡卡转动,打开了。召唤声也随之消失了。

  只听砰的一声响,石门后的通道两侧亮起了几十盏油灯,石室顿时亮如白昼。

  灯火中,高若凌睫毛挂泪,一脸惊异,是那样的楚楚动人,让人怜惜。公输然忍不住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不用怕,我们有救了!”高若凌脸上露出了俏丽的笑容,眼前的这个男子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他们往通道里走去,身后又传出卡卡巨响,两人回头一看,石门再度闭合。他们想要阻止已是不及,石门内侧又没有机关,看来是没法再打开了。

  “鬼找不到我们了!”公输然往好处说。

  高若凌回答:“我们也出不去了。”声音中竟然没有担忧。

  公输然笑呵呵地说:“我们幸亏是两个人,否则在这里做孤魂野鬼,寂寞得很!”

  高若凌也笑起来,说:“先——生真是豁达。”她欲要直呼其名,又觉得不够尊重;要叫先生,又觉得过于疏远。

  公输然听着也不自在,便说:“先生?听起来就像我是个迂腐的老人,跟你又多差了一辈,你干脆叫我爷爷得啦!”

  “凌儿才不做你的孙女,要么我叫你然哥哥?”高若凌的脸微微一红,这个称谓似乎过于亲密,但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叫法了。

  谁知公输然十分受用,不禁赞叹:“这个称谓十分传神地表现出了我们亲密无间的关系,反映了一位小妹妹对她可亲可敬的哥哥的无限依赖与热爱,妙!实在是妙!”

  高若凌被逗得直笑,频频闪动泪痕未干的双眸与微红的脸,让公输然看得忘记了胡扯。他庆幸地想,与这位纯洁美丽的女子一起死在这里,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哈哈哈,他不觉笑出声来。不过,他很快察觉到高若凌在疑惑地望着他,连忙收起妄想,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继续往里走去。

  走完这条通道,一条水渠横亘面前,它宽仅两米,有一座小木桥通往对面。水渠里有一淌墨黑色的水在轻轻摇动,有点像《盗墓迷城》中的魔水,人掉进去,就会被无数魔鬼吞食掉,公输然不寒而栗。水渠对面光线略暗,是一个不规则的石室,地上矗立着大量石突。石突黑糊糊的,下半部分是不规则长方体,高约两米;上半部分是一根黑圆杆,高约一米,它们十分混乱地排列在一起。公输然走在前面,一踏上小桥,木桥“啪嚓”断裂,公输然收势不住,往水渠里跌去。高若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飞跃过水渠将他拉了上来。

  公输然惊魂未定,满头大汗。高若凌说:“你可要小心些,摔坏了,凌儿会担心的。”她说得十分真诚,但公输然却听出了些小小的俏皮,竟撒起泼来,抓住她的手就是不放。高若凌轻轻挣了两下,没有挣脱,抬头看见公输然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一下红过了脖子。

  她低声道:“原以为你不是普通男子,此刻却也——”那些未说出来的话似乎包含了一些失望与不满。公输然有些懊丧,急忙放开她的手,暗暗责怪自己太过轻佻,她在五郎教这块闭塞的地方长大,自然与城里女孩不同,容不得半点轻侮,自己以后须对她尊重些。

  两人都不说话,岩洞中变得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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