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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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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生气也不能这么在email里骂我吧?” 他冷笑,“好歹我也替你改了proposal。英文真是越学越地道了,从小到大都没人这么骂过我。” 在他说“no means no”的时候,我回了他两个字,骂人的。 “停车,让我下去。”我恼羞成怒。 “脾气挺大。”他不理我,把车开得飞快。 “停车!不然我报警了!” “这是我的手机,你拨110。”他把手机扔给我,继续往前开。 不到十五分钟,车开到了学校。沥川跳下车,打开我的车门。 虽然沥川有很强的平衡能力,可是他残疾的身躯看上去十分无助。我的心一下子软掉了,轻声说:“怎么这就出院了,是给我骂出来的吧。” “没出院,我溜出来的。”他把书包扔给我。 “哎,不过就骂你一句,犯不着从医院里气得出来找我算账吧。” “说得不错,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他拧我的手,把我拉到他面前。 “知不知道人家多么担心你。”我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 “对不起,”他紧紧拥抱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此外还有护士。” “我再不胡闹了,我发誓。”我吻他,像吸血鬼那样寻找他颈上的动脉,然后吻过去。他垂下头来吻我的脸,清冷甜美的气息交错在我面前:“为什么穿这么大一件袍子?大得可以装得下两个你。” “就喜欢大,大得舒服。”我伸手进他的风衣,去抚摸他的腰,“这里有受伤吗?很痛吗?” “没有伤。”他低声说,“别乱摸,好不好?” 虽这么说,他身上的一部分僵硬了起来。 我想起刚才发的誓,抽回手,替他系好风衣的带子。 “晚上你做什么?”他问。 “到图书馆去研究你给我改的proposal。改了那么多,好多地方我都不明白。” “什么地方不明白,”他说,“趁我在这儿,我说给你,不是更好吗?” “那你陪我去图书馆,好不好?”我去挽他的手臂。 “今天我没穿假肢,你介意吗?”他淡淡地问。 “不介意。用假肢走路那么辛苦,你最好天天都不要用。”我脱口而出,随即又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沥川非常爱惜仪容,在正式场合从来打扮得一丝不苟。他又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可想而知,失去一条腿,终生残废,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图书馆的二楼和三楼都是自习室,几百张桌子放在一个大厅里。几百个人坐在里面看书。沥川若是进去,绝对会引起一阵骚动。 我带沥川去了一楼的报刊阅览室,那里比较冷,人一向很少。 我们找到一个位子,沥川接过我脱下的绵衣,挂在一边,然后自己脱下风衣。 我从书包里拿出打印好的proposal、字典和笔记本。正要坐下来,沥川忽然说:“坐到我的左边来。” 我换到左侧:“你是左撇子?” “不是。”他说,“对了,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天,他还记得这个。 “平均分九十,离目标还差五分。再努把力,奖学金有望。” “孺子可教。先谈谈你用的article吧。article中文怎么说?” “冠词。” “在概念的前面不用加冠词。比如你说space,你说time,你指的是concept,就不必加冠词。” “哦。” “还有这里,朝代前面要有冠词。” “都学过,怎么就是不记得。” “还有,写proposal的一个原则,不要说这么做对你会有何好处。要说这么做对别的学生,对学校,对学校的声誉会有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他微微换了一下坐姿。我这才发现,失去了半侧的骨骼,他坐下来就只有一个支点,所以很难坐直,也很难坐稳,必须要用一只手臂来支撑身体。他一直用右手扶着自己。 接下来,他给我讲为什么他要那么改,一处一处地讲,讲了整整两个小时。左手写字不熟练,便在纸上乱画。沥川的记忆力真强,很复杂很长的单词,从来不拼错。 最后,我觉得他再这么讲下去,会疲惫不堪,便说:“我们走吧,太晚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没了。彻底听明白了。哥哥你太强了。——这就是母语的好处。” 他忍俊不禁。 “英语不是我的母语。”他说,“我在瑞士长大,在法语区度过的童年,在德语区上的初中和高中,我的母语是法语和德语。” “哥哥,我对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他站起来,替我拿来绵衣,看着我穿好,然后自己穿上风衣。我们一起走出图书馆,又回到校长楼他停车的地方。 “你想出去吃夜宵吗?”他问。 “不去,你累了。我陪你回医院,好吗?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按摩,好不好?我抵抗力特强,不怕传染,真的。”我又来磨蹭他。 “No.” 他递给我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我给你买了一个手机,有空给我打电话。” “医院是不是屏蔽信号?” “我明天出院。” “快上车吧。”我说。 “我先送你回寝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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