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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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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台非常小巧的索尼手提。我没有手提,从来都是去学校的机房或者网吧上机。我的作业都是手写的。是的,我还停留在手工作坊时代。我一进公司,看见每人都配有一个台式机,桌上都有一个十九寸的Dell显示器,心中已是窍喜。 我打开文件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萧观会出这些令人抓狂的古文试题了。 我的主要任务是翻译几家拍卖行的拍卖手册。上面全是中国古董:有书法、绘画、瓷器、印章、家俱、玉器、青铜器等等。每件拍卖品都有一大段关于此物来源和价值的祥细说明。在说明中成段成段地引用奇崛古奥的文言,是免不了的事儿。 我禁不住抬头问:“哎,玉莲,你翻的都是些什么?” 她在计算机面前狂打,头也不抬:“标书。工程标书。你呢?” “拍卖行的手册,严重郁闷。” 标书其实是这里的翻译比较常见的工作,我事先也有打听,在申请工作时,特意狂补了一大堆工程词汇。 “幸亏这活儿没分配给我。”她说,“我的古文不好。中文这头就不懂,英文那边怎么译?听说,这些手册以前都是先由底下人译过,部主任审阅,再交萧总二审。可见他有多么不放心。其它的文件,标书什么的,部主任审阅之后就可以交稿了。” 我呷完半杯咖啡,着手译第一个手册。一共十件古董。八大山人的画、宋徽宗的花鸟之类。头一件就是乾隆帝的一套石田玉印章。每个印章的四面都有铭文。我译了一上午,把辞源、汉语大字典、汉语典故辞典、和林语堂的在线辞典翻了个遍,才译出来其中的一条。 合同上写着,十五天译完。我必须在十天内交出初稿待审。 这十天,我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紧张得连澡都没时间洗。第十天的早上,我把电子稿和打印稿各一份,交给了英文部的主任陶心如。她花了一天时间替我改,让我更正之后,交萧观终审。 陶心如改得不算多。她把我的一些形容词改得更加古雅。不愧为主任,果然有功力。 我把更正稿传给萧观。一个小时之后,他电邮打回来了第一页,词语、句式、改动多多。 萧观打电话过来说:“我只改第一页,你自己研究自己有哪些毛病。然后,把后面的一一改过。再传来我看。” 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研究他的路数,又花了一天的时间修改,然后,传给他第三稿。 第三稿很快就打回来,我译的第二页,他又做了不少改动。然后说,照此法修改后面的几十页。 我一直改到合约到期的倒数第一天,前前后后改了五次,他才让通过了我的稿子。 第二天吃午饭时我见到他,脸都是绿的。 “现在你明白我的标准是什么了吧?”他说,闲闲地看着我。 “您的标准是perfect。”我没精打彩地回答。 “你古文的基础不错,读过中文系?” “我父亲读过复旦大学中文系。” “那么说,是家学。” “谈不上,有一点点吧。” 他凝视我的脸,终于说了一句比较温和的话:“给你一天假,回去休息一下。” “工资照发吗?” “还有奖金。”他居然很大方地拍了拍我的肩:“安妮,well-done.” 我译了整整两个月的拍卖手册,每次都要改好几稿,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最难译是陶瓷,里面居然有长篇大论地介绍宋代瓷器的烧制过程。我不敢当面拒绝,私底下叫苦连天。每碰到一个难点,我都郁闷得跑到楼下后门放垃圾的地方吸烟。 回头过来看玉莲,仍然得心应手地译标书、译合同。轻车熟路,又快又好。手在键盘上不停地打,声声入耳。 两个月过后,我终于时来运转,也开始译标书与合同。这些文件都有法律效用,对翻译的要求极高。每一个细节都要准确无语。我译了两个月,对里面的词汇已相当熟悉了。有一天,陶心如突然电话叫我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 “安妮,”她示意我坐下来,“你工作表现不错,萧总昨天亲自提议,将你提前转正。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拿试用期的工资,而是享受这里正式员工的所有待遇。” 我说:“谢谢主任的关照。” 她迟疑了一下,说:“萧总近来在谈一笔大单。有公司需要从我们这里雇用几个长住翻译,人事关系留在九通,薪水由那边来发。他们急需用人,给我们开了很好的价码。当然,他们对译员的要求很高,给的报酬也相当可观。我们这边,本来也不想放人,所以提出来一周五天,三天在那边工作,两天回总部工作,他们不同意。理由是这中间牵涉到所译文件的商业机密,所以他们提出来长住两年,还需要译员签定保密协议。” “英文这边,萧总推荐了你。”她淡淡地说,“我挺舍不得,但公司不想砸牌子。你愿意去吗?” “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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