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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陈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碗一松差点掉在桌上,马上又拿手稳住碗。这个动作无疑告诉张华父母与雅韵,贾芸芸说的是事实。

  当下午雅韵在房间把事情告诉爸爸妈妈的时候,开始爸爸妈妈还不相信,怀疑是贾芸芸故意编造出来的,后来慢慢觉得也许是真事,因为父母对张华太了解,以前就想不通张华为什么一定要离婚,现在总算找到了原因。

  父母永远向着自己的孩子。早期由于不知道陈颖的事,怨张华匆忙离婚,但没过多久就原谅了张华;现在知道张华是因为陈颖与另外的男人在一起才离婚的,开始心疼自己的孩子。甚至想,孩子始终是善良的,这样的事都不愿意说,还顾及陈颖的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张华的爸爸妈妈与雅韵开始对陈颖产生不满的情绪。雅韵更是说,也许这孩子都不是哥哥的,她是跟哥哥离婚好几个月后才怀孕的。

  人都是这样,都喜欢猜疑对自己最不利的一面。张华父母也一样,毕竟他们都是传统的老人,对年轻人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本身就看不惯,更何况陈颖一直隐瞒他们这些。

  当初喜欢陈颖就是因为他们知道陈颖不是那种女孩,无论从哪方面看,陈颖都绝对是合格的儿媳妇,是传统的儿媳妇。

  本来,他们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希望贾芸芸说的事情都是编造的。现在陈颖的表情却把他们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完全破灭掉了。屋内气氛一下凝固,陈颖更是不知所措。

  张华妈妈又是犹豫很久,终究还是开口说,本来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但作为小华的父母,还是不得不问,这孩子是不是小华的?

  张华妈妈问出这句话后,陈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样子。她本可以肯定地跟张华父母说,这孩子就是张华的,但此时说这些有用吗?

  当张华父母已经知道自己与陆涛的事,当张华父母已经在怀疑孩子是不是张华的,这一切美好的假象都破碎了。无论怎么修补都不可能回归到原来的美好假象中。

  于是陈颖放下碗,跑进房间,呆呆地坐在床边流眼泪。要是以前,她很可能趴到床上,拿被子盖住脸好好哭一场,可现在挺着大肚子,连趴都趴不了。

  张华父母与雅韵都没跟进来,三个人在外面谁也没说话,也都没继续吃饭,仿佛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陈颖知道,这一切肯定是贾芸芸告诉雅韵的,张华根本不会说这些。现在她才知道,发生过的事不可能随着时间而消失,只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慢慢浮现出来。

  她曾经以为可以用时间忘掉这些,也可以用时间让这一切悄悄消失,甚至可以用时间让自己回归到认识陆涛之前。

  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没有任何错误会被时间消磨掉。她突然想起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一个故事。

  父亲对儿子说,你如果觉得自己做过错事,做过伤害别人的事,就在墙上钉一根钢钉,做过一次就钉一根。儿子看着墙上的钢钉就像看到自己的错误,于是钢钉越来越少。某天,父亲让儿子把钢钉全拔出来,拿水泥与涂料把墙面恢复正常,然后问儿子,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儿子回答,那些错误与伤害别人的事都消失了。父亲说,错了,虽然外表已经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同,但那些被钢钉破坏的窟窿永远都在里面。然后父亲告诉儿子,你每做过一次错事,每伤害过一个人,都会永远形成一个窟窿,无论多高的技术,那些窟窿都会永远存在。

  陈颖这才知道自己造成的这个窟窿永远都不可能消失,更不会被一些美好的假象而掩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逃避这些错误,现在看来根本逃避不了。她本来该恨贾芸芸,但绝望的内心居然没有过多地恨贾芸芸。这些事迟早躲避不了,即使贾芸芸不说,还是有其他人会说。

  这么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幸福的假象,甚至开始习惯了张华态度的转变,但一夜间这些幸福的泡沫就全部飘走了。整个晚上,张华父母与雅韵没有一个人进她房间。陈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离开这个家的时候。

  第二天,陈颖很早就起来,张华妈妈还在厨房做饭,陈颖还是跟以往一样喊了声妈,然后说,我去上班了。张华妈妈在厨房看她往外走,想说什么但没开口。

  这是陈颖第一次没在张华父母家吃早饭就去上班。很早到了公司,陈颖却请了一天假,然后就是出去找房子。由于快到春节,很多人退了出租房,很快就找到一间。

  陈颖知道最多也就住十来天,马上就要回家。但房子论月租,也只能按一个月的租金给。等一切办完,已经到了下午。

  于是陈颖马上回家。到家的时候,就张华妈妈在,张华爸爸与雅韵都出去了。张华妈妈看到她,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陈颖勉强笑了笑,说,我在外面找了间房子,回来拿下东西。张华妈妈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张华妈妈知道现在的陈颖已经无法再住下去,自己也没有理由再留她。如果留下来,只能是彼此都尴尬。

  张华妈妈坐在客厅看陈颖进房间收拾东西。其实东西昨天晚上陈颖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所以很快就拿了东西出来。

  张华妈妈看陈颖拿着大箱子,忙上去帮忙,说,你挺着大肚子,我帮你吧。陈颖笑了笑,说,没事,外面有出租车司机,我去喊他帮忙。说完就出去喊出租车司机。

  等司机把东西拿走后,陈颖看着张华妈妈一会儿,然后说,对不起,打扰了这么久。张华妈妈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陈颖等了会儿,轻轻说,那我走了。说完就快速转身往外走,她怕张华妈妈看到自己的泪水。

  张华妈妈也呆呆地站在客厅看着陈颖走出院门,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她实在不愿意相信陈颖是那种乱来的女孩,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偏偏这一切都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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