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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有点坐不住了,如果没什么事不可能讲这么久。其实我完全可以不用回避,我知道生意场上不可能事事都能用正常手段解决,海天有今天的规模,背后的权钱交易自然不会少,修月不希望我知道这些,更不希望我插手,所以我选择回避。当然,什么话到他嘴里就都变味了,那厮的原话大致是这样的:叶南,一个连撒谎都会脸红的人不要妄想向那些需要演技的高难度挑战,给我老老实实闪远点儿,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别在这儿添乱。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添乱看来是不行了,都快一个小时了这电话还没断。

  推门而入,只见修月正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揉着额头,神色漠然,冷汗直冒。还剩大半瓶的点滴顺着孤零零垂在半空的针头慢慢涌出,垂落,无声无息地渗入地毯。

  "这样吧,明天一早我赶过去,到时候见了面再谈。"修月见我进来了,准备结束通话。对方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他嗯了几声后终于合上了手机。

  我按下床头的红色按钮呼叫护士站,捡起滑落的被子,很不温柔地扔在他身上,说:"你明天准备去省里见张行长?"

  "嗯,这事只能我去。"说完,他把电话丢到一边,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微微地喘。

  "这事只能你去?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就不相信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还只有你才能解决!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接个破电话还把针也拔了,发烧把脑子烧傻了啊?"不知为什么,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心底突然有股无名之火噌噌往上蹿,"你特想去是吧!你觉得自己比超人还超人比小强还小强是吧!行啊,只要你现在下楼绕着外面的草坪跑一圈,要是跑完了你他妈的还能站着跟我说话,那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绝不拦着你!"我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激动,越说腔调越高,"修月我告诉你,我最烦你成天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那副死样!你要是觉着活得特腻味,那你不如直接从海天大厦顶楼往下跳,那多利索!以后谁也甭替你操那些没用的闲心了!"我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第六章·是亲情,还是爱情?

  空气里隐隐弥漫着火药的残息,修月掀开被子,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身子明显晃了晃。我看他难受,就势扶了他一把,谁知这厮却拉着我的胳膊硬是让我坐他身边,而且极厚颜无耻地以头晕为名靠在我身上。说起来,我还从没见过他这样毫无戒备地把自己最虚弱的一面展露人前,心里竟然有点感动。相识多年,那种源自心底的信赖,无人能及。

  "叶南,我可很多年没听你骂过人了,真怀念啊。我还以为你骨子里那些火暴张扬的不安分因子早都被楚尘给灭了,当了这么些年贤惠温顺的小媳妇儿真够难为你的。"修月低声笑言。

  难得地,我没反驳。

  他把身子往下滑了滑,躺在我腿上,特满足地闭上眼睛。黑亮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映衬着他苍白细致的皮肤,虚弱似浮云般飘忽,却美得动人心魄。很可惜,我却最不欣赏这种完美优雅到一塌糊涂的男人。

  暖洋洋的午后,静悄悄的温馨。

  客厅里响起脚步声,妈妈跟张护士长进来了。

  "刚才的气氛很火暴嘛,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这么安静。"妈妈看着躺在我腿上的修月,似是微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说。

  "您早来了啊。"我有点窘,张护士长在旁边一个劲儿地乐,特暧昧地看着我俩。

  "怎么把针给拔了?被子也不盖好?简直是把身体当儿戏!"妈妈板着面孔,很严肃。

  我拍拍修月的脸,提醒他甭在那儿装睡。这厮把那副从熟睡中猛然惊醒的迷茫样儿演得惟妙惟肖,看得我直想笑。

  在妈妈的指挥下,我摆正枕头扶着他躺好,用被子把他浑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张护士长换了副针头重新扎进他的血管,一切恢复了正常秩序。

  妈妈看看我,又看看修月,摇摇头,无奈地说:"不许再胡闹了,修月暂时还不能吃东西,你跟我去办公室把午饭吃了。刚才郑阿姨来电话说齐贝下午没课,正在路上,一会儿就到。下午有她在,你就回公司吧。"

  齐贝?郑阿姨看来真的很想抱孙子,于是我说:"那正好,三点我还有事,来不及去您办公室吃午饭了,办完事我自己找地方解决就行了。"我看看表,还行,时间刚好来得及。

  修月挺安静,估计又在那儿装睡呢。

  妈妈安排张护士长在这里陪着,等齐贝来了再走。

  我站在床边,想了想,对修月说:"有齐贝在这儿陪着你,晚上程哥约我吃饭,我就不用取消了。明天的事你要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那我替你去,具体的等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再商量。我约了展夜和他的经纪人在帝景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见面谈代言的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修月听完,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收拾好东西,挽着妈妈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他的声音忽然悠悠地响起来:"开车留点神,你那破车没改过,别在马路上当赛车开。"

  午饭没吃,包里的巧克力那天都被修月给消灭了,走进帝景酒店大厅的时候,我就一个感觉--饿。

  小白早就到了,一看见我进来,立刻快步迎过来:"叶经理,你怎么才来啊!"遗憾不已的口气把我给问愣了,"怎么了?"看看表,还差五分钟才三点,没迟到啊,难道我的表坏了?

  "你知道我刚才看见谁了?"她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谁啊?"我边走边问。

  "一个你日思夜想的人。"她嘿嘿一笑,笑得我心里咯噔一下,"甭卖关子了,再不快点要迟到了。"我不想听到答案,拉着她直奔电梯。

  豪华的观光电梯,下饺子似的挤满了人。我站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小白则很不幸地被人群挤在了中间。不管小白看到的人是不是他,我现在都不想听到那个名字。我相信,从逃避到遗忘,只不过是个时间不定的必然过程。

  十五楼,电梯停住,开门,下了三四个,拥进五六个,关门,更拥挤了。

  小白经过顽强的挪移,终于蹭到我身边跟革命队伍会师了。正准备跟组织交心的当口,电梯里突然变成了鸭子的世界、唧喳的海洋,刚才上来的那五六个年轻女孩儿七嘴八舌高声议论的间隙还伴以抽风似的笑闹,我只觉耳边嗡嗡直响,似阵阵苍蝇飞过。

  "楚尘啊!真的是楚尘!看,我拍到他的侧面啦!完美的四十五度侧脸!下巴的线条太迷人了!"

  "快传给我传给我!我要拿他当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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