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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四爷连声说:“好好好!该咋样就咋样嘛!二拜高堂!翎她娘,快往前面站站!”

  我看向妈妈。她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我知道那是习俗,嫁女儿的母亲必须要哭的。因为不舍,因为心疼,因为留恋。可是我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习俗,妈妈,她是真心的不舍得我离开她。虽然我长年在外,但是户口本上,我总归是在她的名字后面。可是今天之后,我的户口,就要从那个本子上迁走了,加入到另一个本子上。从此后,我再回来,就成了走亲戚,回娘家了。我就成了客人,远方而来的客人。

  望着妈妈,鼻子有点酸,突然就想哭。

  爸爸仍是沉默的。他总是沉默的,从不用言语表达他对我的疼爱。但是小时候生病时,是他靠着我走十二里的路去乡卫生院输水;在下雨的时候,披着雨布去学校给我送伞,并坚持让我打伞不顾自己淋透;是他在我放暑假的时候,每天都到去镇上赶集,不为别的,只为能够接到我;是他,冒着寒冷,在我归来的日子里,只为了让我少走几步路,在刺骨的冷风中等待几个钟头。他总是不说他对我的疼爱。但是,虽然他不说,我仍能够感受得到。他会责备我给他买了很贵的棉衣;会教育我堂堂正正做人,兢兢业业工作;他把我买给他的比较好的香烟拿去换成更多的价廉的品牌;他会在我一个月没有打电话回家而向妈妈发脾气;他会理解我对展翔的爱与眷;他支持我的几乎所有决定,并且给予最大的帮助;他会为自己本事不大不能为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而心怀愧疚;他会在听到旁人夸奖自己的孩子时一边否认一边甜滋滋的笑……或者,所有的中国父亲大概都是这样子吧!深沉似海,巍峨如山。

  我和展翔向父母叩首。一下,两下,三下。真诚的。

  我们起身,四爷再次唱喏:“夫妻对拜!”

  我和展翔向父母叩首。一下,两下,三下。真诚的。

  我们起身,四爷再次唱喏:“夫妻对拜!”

  有一些青年把展翔向我的方向推搡,村里的婶婶大娘也把我推向他的面前,我仍然按照妗子的要求,微低着头。向他盈盈一施礼。

  “送新人入洞房!”

  四爷的声音未落,哗啦一下,我们就被男女老少簇拥着,进了西屋。在家乡,新婚头三天,是不论辈份的,可以胡闹。于是,婶子们把我摁倒在床上,给我重新换了一双鞋。这也是风俗之一。

  两个同村的大娘,一个拿着梳子,一个拿着筚子,开始把在我的头上梳来梳去,一边梳一边唱: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婶婶梳好后,另一个妇年又梳了一下,唱道:一梳子一筚子,生个小孩带把子!(带把子是男孩的意思)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声飘荡在房间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在笑声中窘迫、尴尬、甜蜜的低下了头。

  婶婶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们开始打笑展翔,捏着展翔的腰,说:“瞧瞧咱这女婿,多好的小伙子呀,来,脱了衣裳,叫婶子看看膘厚不厚!”

  婶婶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们开始打笑展翔,捏着展翔的腰,说:“瞧瞧咱这女婿,多好的小伙子呀,来,脱了衣裳,叫婶子看看膘厚不厚!”

  展翔最怕痒的部位就是腰了,他一边躲闪一边嘴甜的叫人:“好婶娘,你饶了我吧!改天我给你扯花布做裙子!”

  别人都笑了开来,婶子说:“刚才还夸他实诚呢,这一转眼,就又寻上我的乐子了!”

  众人笑的更加欢乐了。

  绕月爬上床,好奇的望着我,左看看,右看看。半天才发出一声感叹:“真是我花娘耶!”

  随着一声“开席啦!”众人散去。姑父把飞扬绕月也带了出去。一间西屋,只剩我和展翔。我们相视而笑,他走到我的面前,由衷的赞美:“小翎子,你知道你有多好看吗?”

  我笑:“展先生,应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吧!”

  他微微颌首说:“是没见过,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我怒目相视,他嘿嘿一笑,掏出手绢,点着清水,把我脸上的胭脂擦去。

  他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颈窝,说:“好香!”

  我不好意思的推开他说:“别这样,被别人看到了,会说笑的。”

  他听话的分开一点距离。妈妈走了进来,让他出去敬酒。特别交待,来的客人特别多,千万不要喝太多。展翔点头应允着走出去,并不忘给我一个狡猾的微笑。

  我看着妈妈,很想像电视里的那样,抱着她,只是抱抱她,说妈妈我爱你;说妈妈感谢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并且养育我成人;说妈妈若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女儿。但是,那些话,只供五脏六腑的交流,却说不出口。

  可即使我不说,妈妈也应该会知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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