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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孙永航往回影苑直走,瞧见了正拿着一朱红色小瓷瓶的溶月,便叫住了。他盯着那小瓷瓶,问:"伤得厉害么?"

  溶月福了一福,"回航少爷,小姐扭着了脚脖子,已上过药了,大夫说大约要半个月才能走路。"

  孙永航皱眉,"伤得那么厉害?请的是谁?"

  "是解时济解大夫。"

  孙永航才要说话又马上顿住,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对溶月道:"溶月,你替我去支应一声历名,让他把书房里的'白药'拿来。"

  "是。"溶月面上掠过一抹喜色,有轻轻的笑意晕满颊边。

  "垂绮,还疼么?"孙永航一跨进屋,便见着骆垂绮半靠在床上,眉黛轻蹙,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永航?今儿怎么这般早?"骆垂绮回过神,迎着她的丈夫柔柔一笑,满是柔情蜜意。

  孙永航却不曾瞧见那笑,只顾看着她脚上裹缠着的纱布,白得非常碍眼。他眉峰又拢,不禁出语低责,"怎么那般不小心?好好的在院子里坐坐也伤着了!"说着,他小心再小心地捧起她受伤的脚,隔着纱布细看着,也不知能看出些什么。

  骆垂绮贝齿轻咬红唇,听着这话倒也不恼,只略噙着傻傻的笑意,明眸剪水地望着孙永航。看着他好看的眉宇因她受伤而拢紧,心中波波地泛过无尽甜蜜,只觉得满心欢喜。她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而又温存已极地抚上他的眉梢,纤秀白皙的手指划过他英俊的脸颊,沿着轮廓而走,似是嬉戏,又满溢了爱恋。

  孙永航抬起脸,四目相对的一刻,他亦是瞧得痴了,无意识的手抓住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胸前。

  这番情景落入正欲进屋的溶月眼里,她掩着嘴偷偷一笑,轻快地退出屋去,蹑手蹑脚地将门户合好,坐在廊子上与小丫头悄声聊着些家常。

  晚膳时分,历名过来欲唤孙永航去前厅用膳,叫溶月拦住了。历名会意,便仍回前厅通报,并嘱咐伙房将膳食另备一份送来回影苑。

  前厅的饭局在老爷子传话说不入座之后,终于开始。大伯父孙骥扫了眼另一张子侄辈的圆桌上明显空出来的两个位置,脸上一暗,沉声问着身旁的三弟,"阿骐,永航究竟是在忙着什么国事,居然忙到连饭都赶不上吃了?"

  孙骐眼光也沉了下来,暗恼大哥话中带刺,亦是怒于自己儿子失于礼数,教这些成日里等着挑他三房错的叔伯们逮着了机会。他冷冷地哼了声,却并不言语。倒是坐在一侧的妻子于氏忙笑着打了圆场。

  "大哥这是笑话航儿了!伯伯叔叔都在这儿,哪有他喊忙的份?不过是皇上想历练历练咱家航儿,航儿又年轻,经验不多,难免做得有些慢了,还望大哥、二哥不要见怪。"于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瞧见孙骥半黑了脸,便再补上了一句,"其实要说得宠,永玉也不差呀!"谁都知道当今孙氏一门里,皇上最为提携的便是孙永航,年纪轻轻便提拔到了通政使,孙家哪个年轻一辈的有这等荣宠?难怪孙老爷子要看重他,执意要把他栽培成能传之以衣钵的下一代。相较之下,孙氏其他子侄却是乏善可陈,少有如此出挑的人才,因此,孙永航在孙氏里便特别遭人眼红,不能出一丝错儿。这样的处境在于孙骐、于氏的眼中固然不快,但终究喜大于忧,儿子出山,自然脊背挺得又硬又直,也之所以,于氏不但对大伯孙骥的话不以为然,甚至还反讽了回去。永玉自然是不成器的。

  孙骥听了这话,面皮抖了抖,牙齿一咬,目光瞬时变得极为毒辣,他也哼了声,"弟妹这是过谦了,谁不知道永航那媳妇是名动天都的前骆相之女?其实要说来,那骆清晏也着实可惜了,那么早没了,只留得孤女落在一个位职卑微的娘舅家里寄养着。唉……可怜复可叹哪!"说到后来,他反而轻笑了出来,眯得细细的眼中烁出几星冷芒。

  孙骐与于氏脸色一白,骆垂绮的家世一直是他们最为不悦之处。于氏强扯出一个笑,"是啊。不过我们孙家自来都是重然诺的,既是老爷子订下的婚约,那自然还是要守的。"

  二伯孙驰见气氛越来越凝重,心中虽是不快于孙永航的出众掩了他孩子的锋芒,但同时亦瞧不惯老大阴恻恻的口气,便出言放话,"扯得远了吧!媳妇都已经进门了,又贤惠孝顺,妇容、妇德、妇工三者俱全,也不辱了各家的家声。"

  孙骥却不肯就罢,眼见的老二说出这等话,心中嫉妒又起,"可不是呢?难怪老爷子都欲把家都越代交给那丫头!"

  当日大家都见着了老爷子将扳指交给了才过门的骆垂绮,他们都是孙家人,这扳指意味着什么,谁会不清楚?因此这话听入了于氏的耳里,心中也一阵不快。老爷子也真是!放着儿媳不托,居然托给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孙媳?这成什么话!

  这一桌里各人腹中着恼,而另一桌,子侄辈的亦是心有不甘,各怀鬼胎。大房、二房的几个年纪都比之孙永航要小个一两岁,但成就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没一个成器的,成日只知吃喝玩乐,但亦不是没有野心,尤其听到众人这般相较,心中更是恼怒。同时又因着骆垂绮的美貌,大伙儿心中更是眼红万分。

  孙永彰冷眼扫了圈众人,在晚膳去了之后,便借故将孙永勋找了出来。

  孙永彰负着双手,闲散地走着,一旁的孙永勋却由不解中生出几分不耐,"三哥,到底什么事?"

  孙永彰轻轻一笑,眯着眼朝他打量着,眼神却有些阴抑,"大嫂……"他故意把这两个拖得很长,惹来孙永勋一阵皱眉,"她的脚伤是让解时济给瞧的吧?"

  孙永勋直视他,并不言语。

  孙永彰又一笑,"解时济是府里的老大夫了,从年轻时便追随老爷子,深得老爷子信任,在府中上下,谁敢怀疑解老大夫的医术,便是给老爷子脸色……"

  "你到底想说什么?"孙永勋转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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