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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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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溶月点了点头,“小姐昨儿就说起这个孟大人了,微露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想来是这孟大人拣着高枝便忘了旧恩了。” “难怪航少爷来信嘱我留心近日孟物华的动向了,原来也有所料。” 夏日蝉儿嘶鸣,直至傍晚才来点微风。历名帮衬着在园子里辟出一块空地来,每至太阳落下山去,便叫上几个下人挑来井水把地浇凉了。 于是骆垂绮、溶月、青鸳并两个孩子都搬着小椅子坐在那儿乘凉。骆垂绮教两个孩子复习日间先生教的功课,青鸳给孩子纳鞋底,溶月时而给孩子缝件衣服,时而给成刚绣件战袍。历名偶尔也来,带些孙永航自前线捎回来的物件儿,也带回些前线的战事消息,每至这时,骆垂绮总是淡淡,然而初时如此,渐渐地,到了后来历名注意到她也留起神来,心里总算又多了分安心。 前线战事还算顺利,孙永航以强弩与火弩不但牢牢守住边防,还接连夺回了西原、外关两个要塞重镇。匈奴倒是想转移战地,但各地府兵已经赶赴边关,就近给养,且练且战,虽亦有损失,倒也守住了几个重地。且匈奴那边,格尔木部一直叛乱迭起,扰动匈奴后方,突利又趁着匈奴与碧落交战,夺了科沃东北的大片丰袤的草原。至此,强大的匈奴被几处兵马拖住,碧落的威胁倒减了一半。 成刚也终于赶赴边关,临行前骆垂绮与溶月倒都有心想把婚事办一办,但原本心急的成刚此时却推了。沙场无情,骆垂绮为了自家姐妹计,倒也没有强求。成刚只朝溶月说了一句,“我可要摆足了场面来娶你过门,哪能这般草草!”说罢便将溶月绣成的袍子小心穿在身上,拍了拍胸脯,“放心!我去是为了能娶你,若死了,这辈子就没了!我哪能那么便宜你?呵呵。” 说完倒是走得干脆又利落,只一边的菁儿与荻儿哭得稀里哗啦,还一天不肯吃饭。 这日立秋,照例是“贴秋膘”得吃饺子,晚间历名便来唤了,说是他娘做了饺子,叫青鸳和溶月过去端几碗过来。两个孩子一听历三娘在包饺子,都吵着要过去帮忙,骆垂绮也便放他们去玩了。 暮色微合,这一方天地渐渐暗了下去,骆垂绮静静地看着天边火红的朝霞退去,才想回屋里去带点艾草来熏,却忽然发现苑门口立着一道身影,先是斜靠在墙边上,既而微晃着走了进来,风带过些微的酒气,骆垂绮眉愈拢愈紧。那身影走至跟前,酒气也跟着扑鼻而至。 骆垂绮一避,欲待离开,却见他手轻滑一拦,“我的好大嫂,躲得那么快干什么?”那浮滑的笑意令人像碰了蛇般厌恶。 “孙永彰,行事有个分寸!”骆垂绮冷冷地扫过一眼,退开一步。 然而他却又紧跟上一步,喷着酒气笑道:“大嫂,大哥不在,又曾冷落了你那么久,你一定很寂寞吧?” 骆垂绮眼一抬,牙根已然咬紧了,“孙永彰,别做你会后悔的事!” “呵呵,大嫂怎么说得那么无情呢!”他手一伸,饶着骆垂绮避得快,已然扯住了一角袖子。“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牡丹花下死……” “你这个畜牲!”骆垂绮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就转身欲跑。 然而那一巴掌却激怒了孙永彰,他扯着袖子就想要抓人,奈何酒劲冲上头,一时不稳便跌了跤,待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要追,却听得苑外人声近了,正是历名他们回来了。 几人一入苑,见得骆垂绮满脸涨得通红,退在一处墙根下,而孙永彰一身狼狈,却酒气熏天的样子,历名与溶月微呆了呆,即刻扑了上来,溶月一把扶住骆垂绮,历名则是一手提了扫把,顾不得主仆上下有分,提起就往孙永彰身上打去。 孙永彰挨了几扫把,便往苑外退。菁儿先是摸不着头脑,但见大人都动了怒,便也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拚命往孙永彰身上砸,“打坏人!打坏人!”荻儿眼见大娘缩在墙根下,显然是受了欺负,不禁也来了愤怒,跟着菁儿一同拣石子砸他。 直把人打出园子,再追打了一阵,历名才罢下手来,恨恨地道:“这简直不是人!”说着又急跑回苑子来。 就见溶月青鸳俱围着骆垂绮,历名心头一惊,欲抢上来,又怕不便,正犹豫间,却听得骆垂绮冰冷如霜的声音在暗夜里透了出来,“我没事。青鸳,你替我备水,我要沐浴!溶月,你来磨墨,我要给明大人写一封书函。” “哎!” 历名听得这般镇静的语声,心总算宽了宽,这一宽,方才那股对于孙永彰的怒气便又升了回来,“这种牲畜!这种牲畜!”他直跺着脚,既而又恼自己疏忽,对不起航少爷,怨了阵,终于暗下决定,从今往后,便在这苑里打地铺也要守着。 才不过半月,朝中忽然传出翊靖公主颇有动作的传闻,孙永彰立时警觉起来,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他不再与翊靖再会面,谣言也跟着缠上了他。 不多时,女皇也听闻了,甚至旁敲侧击地问了他些话儿,孙永彰心中怕了,见瞒也瞒不住,且私通公主,这极有可能是要流放的罪,又是担心又是急躁。既而又想到好好地怎么忽然会捅出来,猜来猜去就只想到骆垂绮,心中满是恨意,却又理亏在先,不敢去求。想来想去也别无他法,他只得到爹娘面前跪着将事情经过老实说了。 孙骐夫妇虽早有耳闻,却不想事情居然是真格儿的!心中一怒,恁大的人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然而,却终是愁着法子想救他。 无奈,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来求骆垂绮了。于写云看见骆垂绮总有些讪讪,但为了儿子,总腆着脸上前赔笑,“垂绮啊,近来可好?上回听说你得了风热,近几日好些了不?” 骆垂绮淡淡地一笑,“劳娘挂心了,媳妇已然好了。” “啊,那就好,那就好。”于写云有些怯意,只应了这么一句便再说不出话来。 孙骐见妻子不敢开口,转了几个坐姿,终于还是开口道:“垂绮啊,永彰这畜牲前几日冒犯了你,是我们没教好他!我们这就把他叫来给你赔不是,你……你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一个不懂事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骆垂绮回望过去,孙骐立时住了嘴,她也不多话,淡淡一笑,“爹您何出此言?” “……垂绮啊,过去……是咱对不住你,可,可那都是相家逼着……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航儿……如今你要怎地都好,要不……要不咱把柔姬……”孙骐待要说出口,却见骆垂绮明晃晃的目光扫了过来,当即噎在了喉间,再翻不出来。 “爹您何须说这番话……二老爱子心切,垂绮若再不施以援手,岂不有愧人媳?”她微见嘲讽。 “好!好!”于写云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到园子外头拉了孙永彰进来,叫他跪下。 孙永彰此刻也老实了,跪在骆垂绮跟前,扇了自己两个巴掌,磕了三个头道:“大嫂,日前是永彰的错!是我一时痰迷了心窍,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我是畜牲!求大嫂高抬贵手,我知道错了,今后再不犯浑!”说罢又连磕了三个头。 骆垂绮也不推阻,理所当然地受了,才冷冷地道:“你记着就好!此事说来也是你自己掘得死路……也唯有一条路可以救你!孙家在匈奴未却之前,女皇总不会大动,但翊靖公主就不同了,你想保自己,就把一应事悉数推在公主身上,或可还能救你。” 孙永彰一听这话立时就蒙了,孙骐夫妇自在边上逼着他应下,然而饶是孙永彰素日阴毒,此刻却如何也应不下来了。想起以前种种,又想若那一应干系全推至翊靖身上,她会如何?文斓公主的例子摆在那儿,信王的前车也摆在那儿,她这今后怎么过呢? 孙永彰只皱紧了眉,抿紧的唇屡次想要启口,却终于又憋回肚子里。他,应不下来。饶是知晓自己将被发配千里,失却他最渴慕的功名,他,还是应不下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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