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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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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这是他的不对,你要知道人在气头上哪能不说些过激的话。算了吧。"我边说边向赵强使眼色,让他赶快滚蛋。 赵强向我做一个等会儿还有事找我的手势就先出门了。我让倪不迟坐下,泡上一杯茶,说:"老倪啊,我知道你很负责,但是有时工作也要注意方法,大家都是同事,其实没有必要把关系搞这么僵。" 倪不迟神情呆滞答非所问地说:"我其实早就知道徐小月的一些事,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用?" 我心头突地一跳,感到脸皮都发烧,其实面对倪不迟我无论装得多么无辜,我都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其实是一个卑微的小人,所以尽管常在一幢楼中上班,我却常有意避开他。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徐小月一定要与他离婚了,那是因为徐小月在倪不迟面前也一定有着做小人的强烈卑微感。倪不迟就如同一面道德的照妖镜,照出了我们丑陋的小人嘴脸。没有谁愿意整天面对自己的伤口,所以选择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我说:"要不你干脆放手好了,你们何苦要在一起都痛苦呢?你的女儿在贵族学校读书,又聪明,你根本就不用担心的。如果你真爱她,不如给她想要的生活吧。" 倪不迟呆了片刻缓缓站起来说:"算了,我不想谈这个事了,我走了。"我陪他一起出门,看着他瘦弱的身躯慢慢地移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关上门。这一整天他都没有出门,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在疯狂地学习英语。他总是这样,每每在难过的时候选择的反而是学习,这是一个好习惯。他只有在学习中才能暂时忘却现实的悲凉。而我却只能在新的悲伤中去忘却旧的悲伤,或者给自己找一点浅薄的快感去麻木固有的伤感,然后渐渐麻木不仁,心如钢铁。 十九 生活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监狱,我们刚开始时都是清白无辜的,但不久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已经五毒俱全了。因此我不得不常对生活充满了疑惑,到底是生活在改变着我们,还是我们在改变生活呢?我们都曾经真诚如水,是谁让我们如此虚伪? 我想人生来都是自私和虚伪的,否则人世间是谁种出了第一枚恶果?我们曾经真诚,那是我们都被戴上一个面具。 许多年前的鄂北山村中,上演着一个老套的故事,成绩优异的姐弟二人在争取一个上学的名额,父亲因为跟村干部家争执被打得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母亲借遍全村没能借到一分钱让父亲去医院。 姐姐独自坐在门口的老槐树下对月哭泣,良久回到家平静地对愧疚的父母和弟弟说要出去打工,挣钱供弟弟上学。然后她抱着弟弟再一次痛哭,弟弟感受到她身上那迷人的少女气息。第二天姐姐打点好行装去南方城市打工去了,一个月后弟弟收到姐姐寄来的汇款去了西部城市上学,此后弟弟每个月都能按时收到来自南方城市寄来的汇款单。 几年后,弟弟在南方某城一处破旧的民房中找到了姐姐,此时的姐姐却形容枯槁,当年离家时的那种清纯与活力荡然无存,早已经身染多种性病。在那一刹那弟弟所有的信念崩塌,明白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学费开支不过是姐姐做妓女得来。他不曾想到高高在上金光闪闪的象牙塔之下的奠基石不过是见不得光的黑色的渣滓。他的自豪感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这是一道他不可能对任何人说起的伤痕。 他对眼前衣衫不整、显得邋遢而肮脏的姐姐不知是爱还是恨或者是鄙夷。他明白自己这一生将不可能再高尚,姐姐投入到城市,挣到钱,但却付出了青春、身体和尊严,甚至还有信念。如果痛苦是一门课堂,那么这一课对他而言将远胜于他以前受到的所有教育。 我从痛苦的回忆中醒来,如今的姐姐已经回到老家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姐姐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生育能力,这在农村就意味着她将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我能做的补偿就是不断地寄钱给她,让她用钱在一帮穷亲戚面前赢得表面上的尊重。 我们总是先出卖尊严去换取金钱,然后再用金钱来换取尊严! 赵强不一会儿又溜进门来,嬉皮笑脸地说:"那倪绿帽可真讨厌。" 我冷冷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起来,挠着头说:"对不起,我知道他是你的同学,他一直都是你罩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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