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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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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政客离开了官场,犹如一个将军失去了战场,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每当这个时候,高重山像热锅上的蚂蚁,便变得焦虑、躁动,坐立不安。 高重山从东海省国土资源厅厅长的位子上退下来已有些时日,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卸任生活。 高重山也谈不上真正的裸退。他目前还有两个职务,一个是东海省政协常委,一个是东海省土地评估师协会会长。前一个基本上是虚职,除了开些可开可不开的会议,偶尔下去转悠一番,几乎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后一个虽然是闲职,但还是有财务支配权,吃个饭报个销什么的还是比较方便的。总的来说,这两个职务基本上都没什么事。 按照干部管理制度,像他这样的正厅级干部到六十岁就必须退下来。但是,还是有两条途径可以继续从事相关工作。一条是去省人大做个专门委员会的主任,或是常委会委员;另一条就是去省政协,一般情况下挂个常委,混得好的话可以提拔做个副主席。也就是说,正厅级干部六十岁退下来之后仍可以继续工作,直到六十五岁才彻底退休。高重山其实很想做一个革命的永动机,直至他这台机器散架;或者做一支不断燃烧自己直至生命尽头的蜡烛,可组织无法满足他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美好愿望。 高重山对自己从厅长位子上退下来的境况很不满意。他原本以为可以去省人大常委会任职,最先瞄上的是省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主任委员的位子,可最终连个省人大常委的头衔都没有捞上。而是被安排去了省政协,挂了个省政协常委的头衔。 像高重山这样的省政协常委,待遇还是保留没有变,仍然有自己的办公室和专车,只不过办公场地与专车由原单位解决,省政协不负责。 从厅长的实权位置上退下来之后,高重山很不适应这种近乎赋闲的生活。开始每天还去办公室上班,以前人来人往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大家对他的恭维和尊敬,犹如潮水般退去。没有人再在乎他这个退位的老头子,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省政协常委在国土资源厅这个大楼里是多余的人。以前的同事和下属见面都有些尴尬,于是他懒得按时去办公室了,只是偶尔去坐一下。 正因如此,每到早晨上班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弹药充足的战士找不到战场,又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失去了赖以指挥的队伍,这种感觉很无助,很落寞,甚至有些伤感。 见高重山久久伫立窗前,凝视着远方行色匆匆的人们,妻子章子娥轻轻摇了摇头。为了照顾孙女朵朵,章子娥三年前就办了内退,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忙碌而又悠闲的日子。 高重山正消沉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章子娥望了望电话机,没有急着去接。以前高重山在位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几乎没有停过,连晚上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那时,高重山从不主动接听电话,都是先由章子娥接了,然后再递给他。章子娥一度埋怨说自己都快成高重山的电话秘书了。 自从高重山退位以后,家里的电话就明显少了,有时一个星期也接不了几个电话,高重山很不习惯,章子娥倒是觉得安生了。有意思的是,退位后的高重山一改常态,开始主动去接电话,也不要章子娥给他当电话秘书了。 很久没有这么早有人来电了,高重山亲自接了电话。 来电话的是巴西江,高重山的大学同学,东海省水利厅的总工程师,准确地说,是原总工程师。巴西江也是今年刚退休的副厅级干部,他一办理好退休手续,便被一家民营水利水电建设集团聘用,那家公司给他开出了很好的条件,除年薪三十万之外,公司还给他百分之六的干股,说是以技术入股。每次提起巴西江,章子娥总是啧啧不已,对高重山说,你看看人家,那才是真正的老有所为呢。弄得高重山很没面子。 “是西江兄啊,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有什么指示吗?”高重山每次接巴西江的电话,不是称呼老巴,而是喊他西江兄。高重山觉得如果喊老巴,容易听成老爸,让对方占了便宜。他经常和巴西江开玩笑说,鬼日的巴西江,下辈子让你姓孙。 巴西江在电话里说,省委新成立了一个巡视办公室,巡视员从已经离退休的正厅级干部中选聘,人数六个左右。巡视员主要负责对全省十二个市州和省直部门党政领导班子,特别是党政主要负责人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民主集中制原则和廉政勤政情况进行巡视。每次巡视后,都要将巡视中发现的领导班子及其成员在党性党风党纪方面的情况和存在的突出问题,综合上报给省委或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每次巡视的结果都将作为省里考察、提拔、任用干部的重要依据。 巴西江问高重山是否被选聘入了省委巡视办。高重山压根就没听说这回事,心想这人一退位,消息也闭塞了。不过,高重山不动声色,装出一副毫无兴趣的口吻说,人到花甲万事休,我没有兴趣再去受那份罪,还是让别人去巡视吧。 两人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此时,闹钟响了,时针指向八点整,到了朵朵上学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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