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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虞梦尤其不喜欢洗漱间的这种味道，这让她想起了医院里濒临死亡的味道。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洗漱间里光线更加昏暗，这让虞梦心底那种颓然更甚了。

　　洗漱间只有寥寥几个睡懒觉的女生在洗漱。虞梦不是个好睡懒觉的人，但连续两天都是如此，她的头有些发昏，而一进入到这里的环境，心情越发恶劣起来。

　　洗脸盆里的水已经溢出来，虞梦扭住了龙头，索性将头埋进了塑料盆里，任凭那冷水淹没自己。待实在是喘不过气了，虞梦才将湿漉漉的头抬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胸中那股已憋屈已久的闷气。

　　洗漱池的墙壁上没有镜子，这让大多数女生颇为不满，但虞梦却觉得这样的空间里，没有镜子更好。在那一排水龙头的后面，是一排廉价的白色磁砖，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了下来，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水泥块。

　　就在刚才虞梦抬头那一瞬间，她仿佛从磁砖的反射中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猛一回头，却发现除了自己，整个洗漱间空无一人！可能就在虞梦刚刚把头埋进去那会儿，整个偌大的洗漱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人，其余的人都走光了。

　　虞梦的心猛然间跳了起来！

　　她不安地四处张望，再度打量磁砖上的人影，半天才释然，原来那道身影是自己。虞梦在心里有些嘲笑自己的神经质，这样都能被吓到。尽快洗漱完，将毛巾拧干，收拾好牙膏之类，转身正欲离开，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虞梦手中的脸盆"砰"地一下掉在了地上，那些零碎的东西也跟着散落一地，紧接着，虞梦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虞梦从校医务室回到寝室后，林姗似乎回来了，在对面的上铺上将床帘拉上了，没有动静，估计是睡着了。

　　两名女生在发现她晕倒之后便立刻叫来人把她送进校医室，经检查不过是有点贫血，校医给她吊了一瓶葡萄糖，在校医室里躺了两个多小时后，她才起身回到了寝室。

　　大家都认为她是贫血引发的昏厥，但是只有虞梦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那是一个噩梦，永远烙在她心底的噩梦！

　　一想起那个梦，虞梦浑身就像坠入冰窟一样开始发冷，一种绝望的无助又涌上心头！

　　那年她五岁。母亲带着她和老家的外婆住在市郊的一处带院子的平房中。那个时候是她们一家三口最为贫穷的时候，但是在虞梦看来，那个时候的母亲才是她所想要的，每天尽管很劳累，但是至少在晚上都会回家陪伴她。而现在，她见母亲的时间还得她秘书来安排。

　　细细碎碎的往事就像一只只小蚂蚁一样，在她心头绕来绕去，起初的感觉很美好，但后来却是一种微微恼人的心烦。

　　她记得那个时候母亲早出晚归，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外婆在陪着她。那个狭小的院子里充满了令人新奇的乐趣，每一天她几乎都能够找到一样东西或者事情，玩到天黑。

　　那一天，她玩得太晚，晚饭后在外婆的催眠曲下很快入睡，整个小院里顿时安静下来。

　　她是被外婆的鼾声惊醒的，透过床头的窗户，她能看见院子里那株梧桐树的婆娑树影。忽然，她觉得天亮了，可以出去继续观察树下那窝小蚂蚁的动向了。悄悄地，她下了床，揉着眼睛打开了通往外面小院的纱窗门。

　　梧桐树还是白天的那株梧桐树，天色很亮，但不是白天的明亮，而是带有一点苍白的色彩，终于她明白了，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

　　明亮的月光从梧桐树上洒下，点点滴滴地穿过树叶，就像地上散落的碎银。虞梦跑到树下，她非常想看看白天那群蚂蚁的动静。

　　树洞旁边，仍有一些蚂蚁在来来回回地穿梭不停。

　　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声音，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就像隔壁院子小芬，又有点像巷子口阿兰的声音。虞梦很奇怪，这么晚了，她们还没有睡觉吗？

　　她抬头看看，白日里小院子堆放着的杂物此刻都隐匿在光影的黑暗中，透出一股诡异的氛围。

　　她又继续观察着那只大黑蚂蚁，它似乎是它们的头，在指挥着这些忙得不知道睡觉的小东西们来来回回，为的不过是她晚饭时丢弃的一块排骨。

　　"梦梦……"有人叫她。

　　她看了看梧桐树下的那个蚂蚁窝，那些永远不知道忙碌的蚂蚁仍在来来回回地爬动着。

　　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个身影在小蚂蚁的身下奇怪地摇晃着身体，洁白的双脚像是抽筋一样不停地乱动！

　　景象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群跌跌撞撞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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