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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对呀，换了三趟车，花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到。”卫紫愣愣地点头，但有些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换得如此之快。

　　“这就是你爸妈传递给你的生活方式，我告诉你，即使在刚工作的时候，我也从没坐过公交。你如果打车过来，半个小时就到了，能省下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对我来说，可能就会有几百万的进账，懂吗？这就是效率！”

　　卫紫开始不安，额头已经有汗冒出来了，她低头玩弄着筷子，讷讷道：“可是我没钱，打车过来至少要五十多呢。”

　　“所以你才要努力，总是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出息。马上要毕业了，你自己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我正在投简历，也报考了公务员，成绩还不错。”公务员考试大家都不是很在意，本校的学生都比较实际，对那种微薄的收入全不放在眼里，只有卫紫是不分薄厚地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因此在复习了许久之后，获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我刚才说什么了？要么创业，要么出国，你怎么还纠缠在找工作的事情上？”表叔已经是掩饰不住地开始愤怒。

　　卫紫也鼓起勇气，“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我一没资金，二没经验，怎么创业？出国的事刚才我也说了，家里没钱供我出去。”

　　“谁让你家里掏钱了？”表叔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啊？您要是出钱的话我就更不能答应了，婶子，还有弟弟妹妹……”

　　“你周末把时间空出来，省驻京办主任家的女儿要出国，家里有场聚会，你也来观摩观摩。”表叔话中的命令意味不容忽视。

　　“啊？那不好吧，我又不认识他们。”卫紫对谈话内容的跳跃性感到非常不适应，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

　　“说来都不是外人，牛主任跟你外公是战友，不过后来你外公当了卫生员，转业去了地方卫生所，他则从了政。牛主任的女儿只比你大两岁，你们或许会有共同话题。”表叔说到这里，已经没了耐心，匆匆地招呼服务员要结账。

　　趁长相甜美的服务员拿来账单前，卫紫急忙把几块烤好的小牛肉塞进嘴里——这么浪费食物实在是太可耻了！

　　表叔拿出一沓钞票递过来，“你也二十多岁的人了，不能总打扮得邋里邋遢的，抽空买几件像样的衣服鞋子，多向别人请教一下，我看你们学校的女孩子都挺会打扮的，为什么到现在，你还穿得像是刚进城一样呢？”

　　还未来得及接过钞票，卫紫已被噎得满脸通红，她用力咽下口中的牛肉，打着嗝儿正要开口，却忽然发现旁边拿着账单的服务员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是在桌上的钞票和她的脸蛋儿之间不停地移动。

　　看看三十多岁依然风度翩翩的表叔，再看看自己的一身学生装，又看看桌上厚厚的一叠钞票，向来迟钝的卫紫终于明白了一把，她知道服务员在想什么了！！

　　于是，她快速收起钱，起身急急地向外走去，“我先出去等您！”

　　然而，她却不知道，因为这样的动作，那名服务员的表情更加了然、更加笃定了。

　　结完账，因为表叔的公司就在附近，卫紫坚持自己回学校而不让他送。表叔点点头，临走之前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回去？”

　　“坐、坐公交。”卫紫的声音很小，她是个好孩子，没有浪费的习惯，更没有说谎的习惯。

　　之后，她发现表叔离去的脚步颇为沉重。

　　卫紫的室友实际且成熟，她们绝不会不合时宜地打探对方根本不想说的事情。于是看到向来老土的卫紫开始频频添置新衣，尽管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却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去问，去做那个最八婆的人。

　　武怡家境富裕，也是大家公认的品味最高雅的人，她的化妆品和饰品也最齐全，在帮卫紫从头到脚打扮一新后，所有人的目光就再也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了，包括武怡自己。

　　“姚黄魏紫，花中之王，真倾城也！”原来，杨霜也能说出夸人的话。

　　刘晓菁呆愣过后哇哇大叫：“卫紫，你不能这个样子走出去，尤其是不能路过男生宿舍，更不能被我家老李看见！”

　　刚入学时，全班半数以上的男生都明恋或暗恋过卫紫，在随后的相处中，他们才发现：她不过是个傻呆呆的木美人，且言语行为严重“脱线”，失望之余才转移了视线。这年头大家都很现实，弄个花瓶摆家里，那是有钱有闲的人才做的事。那些及时抽脚的人，就包括刘晓菁的现任男友李宗宝。

　　“算了吧，”杨霜翻个白眼，“老大你英明强干，你家宝哥哥眼里除了你谁都装不下，就算奥黛丽?赫本来这儿了，也无法把他从你怀里揪出去。”

　　“去你的！”刘晓菁骂道，却掩饰不住幸福与得意之色。

　　正说着，电话铃声响起，卫紫匆匆外出，临走前对大家嘱咐道：“表叔邀我去做客，晚上可能会回来晚些。”

　　杨霜本来想追上一句，“你就是不回来也没关系。”但想想卫紫也算可怜之人，终究不忍那么刻薄，改成了“注意安全”。

　　武怡趴在窗口看了很久，然后扭头向大家汇报，“看来阿紫的表叔混得不错，要真能帮她找个金龟婿，也算是条出路。”

　　临近毕业，大家的去向都已经敲定，武怡签了知名外企，杨霜被某大型国有银行的总行破格录取，刘晓菁则和男友一起跨专业考上了研究生。只有卫紫，不是一般的背，几次大型招聘会都没能通过笔试，身为毕业大学生中的“第四等”（大家调侃之下，将求职大学生分为四等：一等曰北京籍男生；二等曰外地籍男生；三等曰北京籍女生；四等曰外地籍女生），至今没有接到of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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