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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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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叔叔,阿姨,你们先走。”吃完饭后,封雅颂拉住了利永贞,“我有话和永贞说。等会我买单。” 两家大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还是林芳菲先反应过来——一顿饭都说不完,恐怕是不愿意给他们听到的亲密话。 那什么样的亲密话能比得上刚才他主动让贞贞查他的手机呢?嗯?回去的路上要好好地和未来亲家研究研究。 四位长辈都笑得十分安详圆满,迅速退场。 利存义走都已经走了,又折返回来在封雅颂的肩头拂了拂,拍了拍,按了按。 那笑眯眯的样子看的利永贞咬牙切齿——活像有什么重担要托付给封雅颂之前,先帮他放松放松肩膀。 “要不要吃甜品?”封雅颂把甜品单子递过来,“你的检查是明天吗?别太紧张。” “不吃。”利永贞不耐,“封雅颂,你要说什么?别婆婆妈妈。” 封雅颂仍是那种痞痞的态度:“那就开门见山好了。利永贞,我发现你说话不算话。” 利永贞几乎跳起来:“我会说话不算话?我利永贞金口玉牙,一言九鼎。” “是吗?你说过如果我去成了北极,就跟我姓。几时兑现?” 这句话太邪恶了,利永贞脸色遽变。 她已经不复那种为了一部卫星电话狂追九条街的勇气。仿佛有什么疼痛的甜蜜在后面追赶一般,利永贞拔腿就逃。 封雅颂欲追上去,却被服务生给拦住了:“先生,买单这边请……经理!” 却是店长顾行知亲自过来解救封雅颂,他并不怕他逃单:“这桌客人订六人台时留过姓名和电话号码——你先去追你的女朋友吧。” 遇到这种事情,她只会跑。 “利永贞!”封雅颂在后面喊了十几声,终于气急败坏,“利永贞!你站住!” 他站在一家甜品店的门口,用尽力气对前面那个越走越远的瘦削人影高声喊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利永贞刹住脚步。 这是伯乐路的甜蜜补给。 当年他们一个等在伯乐路,一个等在伯牙路,错过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之后,愈行愈远。 “我一度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了。”封雅颂道,“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利永贞抱着手,并没有心花怒放的感觉。 无论钟有初怎么劝解,她心中始终有条刺。她从来都是喜欢封雅颂的,但他毕竟差点和佟樱彩结婚了啊!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一腔委屈无处发泄:“好,你说一个佟樱彩的缺点给我听听。” 说完立刻后悔。 你难道是真的想听这个男人说前女友的坏话么?这样故意去伤害第三方,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一时的品质优越感? 不,如果是钟有初,一定会告诉她:这样轻率的言语,不仅贬低了封雅颂,也贬低了你自己。 她正要收回—— “永贞。我不会说佟樱彩的坏话。那样对她不公平。”封雅颂淡淡道,“而且她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她不是你。”他随即苦笑,“但你知道,这只能说明我卑鄙,不算回答你的问题。” 第一次带佟樱彩参加同事聚会时,她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他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意气用事,竟然想激一激利永贞。但利永贞却无动于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之后感情的走向便十分被动。 他爱的那个在他眼前,自由独立;他不爱的那个在他身边,小鸟依人。 他与利永贞工程师斗了多久,就与佟樱彩相处了多久。 他总觉得亏欠了佟樱彩,所以拼命地对她好,对她好。毫无底线,毫无原则。 佟樱彩曾经笑着说:“雅颂,你看我多旺你。你在工作中一直处于不败之地。可是,你能不能不去北极?太远了,太久了。你要知道,我还是有很多人追的,不一定要等你。” 他确实犹豫,不是怕佟樱彩的威胁,而是因为北极是他唯一能留给利永贞的理想。他故意将计划书放在桌上让利永贞借鉴,可因为她的身体原因,最终还是他得到了去北极的机会。 殊途同归,这两个女人都恨透了他。佟樱彩很干脆地找到了下一位骑士,令他不必再背道德包袱。 而他在北极,拍下一张又一张的风景时,想的是如何代替利永贞的眼睛,去看他们理想中的冰天雪地。 “我先回去买单。”封雅颂道,“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封雅颂。”利永贞叫住他,“……以前是我小看了你。” “你说的话,我要想想,过几天再答复你。” 钟汝意去喷绘公司取了人型展板回家。 才进栽满各种花草的前院,他就看见钟有初穿着家常衣裙,毫无形象地半趴在地上,一边呼呼做驱赶之声,一边将手臂尽力地伸进两大盆海棠之间去掏着什么。 一只黑猫从海棠花的繁密枝丛中跃出,两三下腾挪便到了门楣上面,轻蔑地俯视这对父女。 扛着展板的钟汝意默默地看着女儿慢慢缩回手臂,爬起身来。 她雪白手心里捧着一只缩成一团的小小褐雀。它乍从猫口脱生,颈口一圈羽毛已经挣落,圆眼半闭,瑟瑟发抖。 钟有初拨弄着褐雀的翅膀与爪子,正检查有没有受伤,就听见父亲站在院口咳嗽了一声,将人型展板卸了下来。 “爸,你回来了。”自从那天钟有初表态后,她已经不再做各种徒劳无功的举动来修补父女关系,而是顺其自然地与父亲相处,“这是什么?” 他不语,揭开人型展板上的无纺布罩——栩栩如生的叶月宾出现在父女面前。 展板的素材是叶月宾十年前的一张全身照。那时候流行的弯弯细眉,现在是有些过时了,但与古典的鹅蛋脸十分合衬。 细眉下一双顾盼生波的眼睛,穿越十年的时光,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与女儿。 “有初,你来。”钟汝意扛着展板上楼去,“我们谈一谈。” 这是钟有初十年来第一次进入父母的房间。因为久不开窗,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房间里最醒目的,并不是那台陪伴了钟汝意很多年的旧电脑,而是钉于电脑桌左侧的一张中国地图。 那地图足足有六尺见方,密密麻麻别满了彩钉,每个彩钉下又钉着一张小纸片。 钟有初去打开了窗户。钟汝意将叶月宾的人型展板支起来:“坐吧。” 一家人团团围在地图前,气氛诡异得来又哀伤。 他十年没有好好和女儿说话,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看见她的手中捧着一只褐雀,便问道:“这只雀儿怎么了?” 钟有初道:“有一只黑猫跑进院子,叼着它来玩。” “翅膀伤着没?” “没有。” 他喔了一声:“受了惊,休息一会儿就能飞走了。” 父女俩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钟汝意嘶声道:“雷再晖呢?他这几天不是天天都会来找你么。今天怎么没来?” “他和缪盛夏去矿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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