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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魏老板从办公室出来,把她搂了进去。我听见有人议论老板的风流帐等等等等。但其实,这黄鹂远比风流帐厉害得多。

  魏老板再把她搂出来时,对我们说道:“这是我的妹妹,杰茜卡。她从今天起,加入我们。”我一听这话,倒抽了一口冷气。杰茜卡开口:“哪一个是温妮?”我再一听这话,这口气险些没呼出来。

  第七十一话:残疾人和健全人

  杰茜卡被魏老板教育了两句,一句是“你别无事生非”,另一句是“你别以为自己是我妹妹就能不好好工作”。可惜,我看见这两句话从杰茜卡的左耳朵飘进去,连弯儿都没拐,就又从她右耳朵飘了出来。

  她又开口:“究竟谁是温妮?”我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杰茜卡婀娜地向我走过来,伸出手等着我和她握手。我心想握就握,没什么大不了的,莫非她还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的手拧断?杰茜卡的手又白又细滑,相形之下,我的手十足是劳动人民的手。

  魏老板呵斥我们:“都去工作,两个女人拉着手干什么?”杰茜卡被安置在了杰瑞的位置上,在我斜对面。所以,我们时刻都能斜着眼看到对方。

  杰茜卡戴上一副眼镜,打开了电脑。她的眉眼不再高高的挑着,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事业中人了。她一斜眼,对上了我的目光。我像遭了电击一样慌慌避开。

  莉丽小姐过来对我耳语:“终于见了庐山真面目。”我的气叹了又叹,也叹不来个太平盛世。

  下班时,黎志元的司机又出现在了我们公司楼下。他看见我时显出一脸尴尬,我正在纳闷这其中的缘由,他就接走了杰茜卡。我看着车子的屁股在我视线里越来越小,心想:你有什么好尴尬的?变心的又不是你。黎志元这厮,简直不把我们公司放在眼里了,遣辆车来,想接谁就接谁。我忿忿然离去。

  肖言给我打来电话,嘘寒问暖。他没对我提及乔乔,像是根本没收到我的短信,根本没听见我的话一样。我气馁,却无计可施。我说:“你能不能别像我妈一样?除了让我多穿,就是让我多吃。”肖言竟不悦:“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我被肖言这区区一句话吓住了。我对他说:“肖言,我温妮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如今却被你一句话吓了一跳。你会不会觉得得意?”我觉得自己的话可笑极了。大风大浪?我又不是渔民。

  肖言也笑了。他也觉得我可笑。他说:“对不起,温妮,我刚刚态度不好。”我胳膊腿都没有了力气,像刚生了一场大病。

  我问:“肖言,我们究竟是哪里不对?”肖言说:“是我不对。”肖言又想说他身不由己,但才说了“身”这一个字,就被我硬生生打断了。我说:“够了,够了。”我挑三拣四看上的肖言,是一个残疾人,哪哪都动不了,用一个成语概括,就叫做“身不由己”。而我是一个健全人,所以我应该迁就他。我活该迁就他。

  第二天,我走到公司电梯时,正好看见杰茜卡在等电梯。我一扭脸想避一避风头,却一头撞在了墙上。杰茜卡看见我,说:“温妮,快,电梯来了。”我揉了揉脑门儿,踉跄而去。

  杰茜卡说:“你不用怕我,你和他已经分手了,不是吗?”我含含糊糊从嗓子眼儿发出了一个像“嗯”也像“啊”的音以示肯定。杰茜卡把手搭上我的肩:“对啊,所以啊,你不用怕我的。”我又发了一遍那个音,以示赞成。电梯中的人或正眼或斜眼地看着我们,我的脸越来越烫。上次和杰瑞就在这电梯中进行过奇怪的对话,这次,又是奇怪,惹得人侧目。我想我都快要成电梯之星了。

  早上我刚刚向杰茜卡证实了我和黎志元之间的清白,中午,黎志元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看着手机上显示“黎志元”三个字,脑袋嗡了一下。偏巧,这时杰茜卡竟咳嗽了两下,我一把把手机揣进怀里,蹿出了办公室。

  第七十二话:他还惦念我

  黎志元约我见面,我说见面干什么啊,黎志元说吃饭啊。

  我问:“有事啊?”

  黎志元犹豫了一下:“有事。”

  我说:“有事就好,有事就好。”有事的话,我就不算对不起肖言了,黎志元也不算对不起杰茜卡了。

  我蹑手蹑脚回到办公室,杰茜卡又咳嗽了两下。我心想:黎志元找我吃饭是因为有事,说不定他想向我了解了解北京的民情,也说不定他想和我探讨探讨美国的前景。杰茜卡,这样,并不算对不起你吧?再说了,杰茜卡,他黎志元好像也并不是你的人吧?我一门心思地自欺欺人着,求了个心安。为了身也安,我又给黎志元发了短信:别让司机来接我,免得被人看见。这“人”,自然是指杰茜卡。

  有娱乐界的媒体没完没了地打来电话,想必是为了魏老板和女主持人的花边新闻。魏老板和秘书葛蕾丝被烦得两个头四个大。魏老板交待葛蕾丝:“谁要是再来问我,就让他直接问我的律师去。”有钱人就是好,有什么不想应对的,就把律师推上前来。等我有了钱,我也请个律师,来处理我和肖言的事。

  晚上,当我到了餐厅时,黎志元还没到。等他到了时,我已经喝水都快喝饱了。我说:“你约了我,你还迟到。是不是应该给我个原因呢?”黎志元坐下来:“是想听真的原因吗?”

  杰茜卡下班时去了黎志元公司找他,黎志元说约了人,就上车走了。想不到,杰茜卡开着车跟着黎志元的车。黎志元大街小巷地钻,杰茜卡就小巷大街地跟。直到我喝水喝饱了,他才脱身。我郁郁:怎么在哪个男人那儿,我都是见不得人的?

  我问黎志元:“找我什么事?”黎志元答:“你和我的事。”

  果然,不关乎北京的民情,也不关乎美国的前景。黎志元说:“温妮,我惦念你。”对于黎志元的直白,我感动极了。似乎很久没这么温暖过,似乎很久没有人这么真挚地说过惦念我。肖言也是惦念我的,但由于他的身不由己,那惦念的苦涩远远大于了温暖。我对黎志元哈哈地笑了笑:“你这样说,该不会是想借杰茜卡之手除掉我吧?”黎志元的手覆上我的手:“杰茜卡带给你的麻烦,我感到抱歉。但是温妮,我觉得你有权知道,我在惦念你。”我流连于黎志元的手,像流连于一片安逸的海滩,无风无浪,有金色的光线和细密的沙。但仅仅一秒钟,我就抽出了手:“对不起。”

  黎志元是想到了这个结果的。他自然极了,说:“没事,做普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我反倒不自然了,手心里冒出凉丝丝的汗。

  和黎志元吃饭是一件愉悦的事。我就像个贪嘴的小孩儿,而他会看着我笑。

  我问黎志元:“你和杰茜卡是怎么一回事?”黎志元说:“她就像个小孩儿,不懂事。这么久了,和她讲道理始终讲不通。”原来,我们都是小孩儿,只不过,有的小孩儿黎志元喜欢,有的他不喜欢。我调侃黎志元:“想不到,你这么有魅力。”黎志元脸皮厚:“魅力?我的确是不减当年啊。”

  黎志元没送我回家,他说他还有事要忙。他甚至没和我一道走出餐厅。他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我讪讪地离开,黎志元坐着一动都没动。这就是普通朋友,不用假惺惺,也不用亲昵。

  杰茜卡始终没找我的麻烦,她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如果我和黎志元有瓜葛,我就是黑,但现在,她认为我是白的。杰茜卡在工作上有条有理,她比我们更懂美国人那一套套路,也比我们更有阅历。我总觉得,她不戴眼镜就像她妈,但一戴上眼镜,就像她哥哥了。好一副不可思议的眼镜。

  莉丽没日没夜地按她的手机,我怀疑她和程玄发的短信是不是要赛过我国四大名著的总字数了。我说:“莉丽,这么想程玄的话,周末去北京看他吧。”莉丽又脸红:“不用了。周末程玄会过来。”

  周末,程玄还没到上海,我就离开了上海。我去找肖言了,虽然,我并没有提前告知他,虽然,他对于我的出现是不是会感到欢喜,我也并没有太大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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