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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尤宝珍想,幸好女儿气性不长,哄一哄她就好了,以前的时候哪怕她爸爸骂得她再凶,转个背又忘记了,照样趴在卓阅身上要骑驾驾。

  菜还没熟,卓阅就来了,却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徐玲玲。

  尤宝珍在厨房听到徐玲玲声音的那一刻,只觉得好似被人猛一兜头淋了盆冷水下来,所有的热情和火气都没有了,差一点连菜刀都把握不住。

  他居然把她带到自己家里来了!

  她只唯一庆幸一点,不是她去开的门,她不用在开心——尴尬——微笑之间高难度地转换表情。

  虽然有些愤怒,他居然把第三个不相关的人带到自己地盘,但她也不可能躲在厨房里不见人。

  即时抒发感觉早已不是她尤宝珍的作为!

  试了试,微笑还是可以,于是走出去。徐玲玲像是完全忘了前一日她们在酒吧里的不愉快,笑着说:“尤小姐,阅把我也一起带过来了,你不会不欢迎吧?”

  尤宝珍撇她一眼,淡定地微微一笑说:“欢迎,太欢迎了,你是稀客,平日里请还难得过来呢。”然后低头问尤橙,“乖宝,跟阿姨问好了吗?”

  尤橙听话地叫:“阿姨好。”

  尤宝珍又说:“爸爸呢?”

  尤橙说:“爸爸好。”

  尤宝珍摸着女儿的头:“好乖。”再看着面前二人,“你们要不先坐一会吧,饭菜很快就好了。”

  她沮丧地拉着女儿进了厨房,心情灰败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心情做出来的菜,果然就大失水准。

  卓阅只吃了一点点,啤酒倒喝了两支。徐玲玲先看到一桌子菜的时候还夸过她贤惠,但一入了口就再没说过什么话了。

  连纯客套纯应付的“好吃“都没有讲过。

  尤宝珍心知肚明,既不劝他们多吃,也不自贱说做得不好吃让他们多多包涵,于是桌上,唯一捧场的就只是对味觉没那么挑剔的尤橙。

  她一口气喝了三碗咸骨芥菜汤,完了还跟妈妈要求:“妈妈,明天你又给我做这个汤。”

  尤宝珍几乎要感激得涕泪横流,心想还是女儿好,女儿是妈妈最最贴心的小棉袄。

  徐玲玲在,尤宝珍没法跟卓阅说任何话,她鼓起来向他道歉向他致谢的勇气,都被他带着徐玲玲一起到她家来的事实打击得烟消云散。卓阅整晚上也很沉默,只是偶尔和尤橙讲几句话,或者,在徐玲玲问起的时候,勉强说一些关于尤橙小时候的事情。

  尤宝珍知道,他这肯定是心情不好。

  谁又惹了他呢?总不会是自己吧?难道她让女儿叫他们回来吃饭打扰了他二人的甜蜜世界?不过看他不高兴,尤宝珍却忽然就又痛快了。

  于是客客气气地解释为什么请他们吃饭,说的也不过是他和徐玲玲远来乍到,她不招待说不过去云云。

  卓阅回了她一句:“你费心了。”

  他居然比她还客气,很客气很客气,客气得她真是路人甲,客气得让她觉得,说这句话的卓阅,远得让她连他的背影也顾念不及。

  她的客气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浮云!

  他这样避着她,是真的对她感到失望了,他对她如此冷淡,大概是觉得连做朋友也够勉强了吧。

  想起他那时候硬赖在家里,任凭她冷嘲热讽,任凭她左驱右赶,即使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但也好过这时候的静默无言,冷漠疏离。

  吃饭过后,她和尤橙送他们回去,她吩咐尤橙:“跟爸爸和阿姨晚安。”

  尤橙说:“爸爸晚安,阿姨晚安。”

  尤宝珍说:“请慢走。”

  徐玲玲很客气地也跟她再见,说:“今日真谢谢你了,尤小姐很客气。”

  她笑一笑。

  卓阅俯头亲了亲女儿:“宝宝晚安,要好好听话。”

  然后抬起身子看着尤宝珍,尤宝珍也仰头回望,微笑。

  卓阅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两个字:“再见。”

  再见,相识多年,他从未跟她说过再见,哪怕是当年离婚的时候。

  只因为她曾经跟他说过,再见的另一种意思,其实就是永远不见。

  他们走了很远很远,尤宝珍和尤橙还呆呆地立在门边。

  尤橙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尤宝珍,她虽然小,但她知道妈妈不开心,她扯了扯妈妈的衣袖,细声细气地叫:“妈妈。”

  尤宝珍蹲下来,用力地抱住女儿。

  尤橙有些惊惶,问:“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她把脸捂在女儿小肩膀上,嗡声嗡气地答:“没怎么,妈妈只是有点害臊。”还有些痛。

  她似乎又一次,自作多情了啊。

  尤橙一直都特别安静,写作业的时候遇到她不会的了,也只是支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沉默的尤宝珍,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哇哇大叫着要尤宝珍教她,不管不顾妈妈正在做什么紧急重要的事情。

  尤宝珍觉得很抱歉,打起精神笑了下,问:“宝宝,怎么了?”

  尤橙说:“这个我不会。”

  尤宝珍看了眼,是她给孩子买的小习题,这会实在没心情,只好说:“不会的话我们明天再做好吗?妈妈很累了,我们洗澡睡觉觉吧。”

  尤橙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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