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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她这样一问,又把我问得莫名其妙,我怀疑地看着她:“你不就是小宇吗?夏小宇!你还能是谁?”

  她摇头:“不,我叫夏小雪。”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拿起来看,这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我在瞬间明白过来,睁大了眼睛:“原来……”

  “对,我跟夏小宇是孪生姐妹。”

  我忍不住问:“那……那小宇呢?”

  她默然了片刻,然后说:“她死了,就在那天晚上,她的确是死了。”

  我猛然一惊:“是你?是你杀了她?”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不,不是我杀的,我没想过要她死的,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不是有意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什么要杀她?她是你的亲姐姐啊!”我真的不明白,是什么能促使她杀死自己的孪生姐姐,这里面要积聚多大的仇恨?

  她的眼泪流出来,她用手擦了擦,脸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神情。她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造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却又要让这两个人的命运完全不同。七月,你是个好女孩,我跟你说说我的家庭,还有我跟可原的故事吧。我想,你并不是很了解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我,以及他的老婆和孩子。当然,他也许是太害怕失去你,现在,我没有带任何挑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

  夏小雪的话无疑就像一根闷棍重重地敲在了我的脑袋上,我呆坐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温可原已经结婚了?那么他对我的种种誓言呢?全是假的吗?为什么?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顿时就像潮水般淹没了我。原来,我竟是这样的不了解他。

  夏小雪喝了一口茶,神情陷入了一片遥远的回忆中,开始了她漫长的成长叙述。

  “我老家是在安徽一个很穷很偏僻的农村,妈妈之前生了三个都是女孩子,家里穷得很,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可是爸爸不甘心,一定要生个儿子,听说妈妈在怀我跟小宇的时候,我爸爸每天都会跪在门口,求老天给他一个儿子,也许是老天每天要管的事太多了,抽不出时间管爸爸的事,结果妈妈生下了我跟小宇。我爸爸一看,不仅是女孩,而且还是两个,他开始每天喝酒。我妈妈生下我跟小宇就一病不起,整个家眼看着一点一点地瘫痪了,三个姐姐也分别过继给了别人,我爸因为终日酗酒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最后居然要把我跟小宇卖掉。我妈死活也不肯,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尽管是女孩,她一样舍不得,跟我爸爸争执了半天,以死相逼,我爸才同意只卖掉一个。第二天就有一对夫妇来看孩子了,带了一篮子的鸡蛋还有三百块钱。我爸把我跟小宇放在床上,让那对夫妇自己挑,反正长得都一样,挑中哪个就抱哪个走,这时,小宇突然大哭起来,怎么哄都没用,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抱起了我。我现在想,如果当时哭的是我,而不是小宇,也许,我们之间的命运就会改写了。

  “其实,那对夫妇,也就是我的养父养母是很疼我的,因为他们不能生育,所以只要是我想要的,他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我。人不能太过于被宠爱,特别是孩子,他们把我宠出了一身古怪而且叛逆的性格。我慢慢地长大,慢慢地懂事,也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是被买来的,我当时不相信,又哭又闹地让他们告诉我,他们拿我没办法就把真相告诉我了。第二天我一个人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跑回了我原来的家,妈妈看到我哭得半死,当他们知道我是偷跑回来的,爸爸不停地责骂我,还动手打我,当天就赶车把我送了回去,一个劲地向我的养父养母道歉,并警告我再也不许偷跑回去,否则就打断我的腿。那年,我只有九岁,可是在我的心里却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恨。

  “从那时候起,我的性格变得更加古怪,在学校里像个男孩一样,逃学,打架,老师都拿我没办法,我一直沉浸在一种自我虐待和虐待养父养母的心情中。我的身体里就像有一个魔鬼,这种感觉很可怕,真的。终于有一次我把他们刚买回来的一台电视拆个稀巴烂的时候,养父忍无可忍打了我一个耳光,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我三天没回家,第四天下午,别人在车站里一个潮湿的角落找到了我。他们起先以为我又偷跑回原来的家,去找了没有,又以为我去同学家,那晚下着暴雨养父为了找我不慎摔断了腿,终身残废。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乖了一段时间,可是我的本性却无法改变,家里为了治养父的腿花掉了所有的钱,对我也不理不问了。在我十六岁那年,我跟着从外面打工回来的同学一起去了北京,给父母留了一封信,我在信里说再也不回去了。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们那么疼我,而我却这么残忍。

  “到了北京以后,我在一家快餐店做服务员,一个月五百块钱,本来我没什么想法的,钱多钱少也无所谓,够自己花就可以了。可是在一次偶然,我遇到了另外一个同学,她变得让我不敢认识,从头到脚完全是一副阔小姐的打扮,她告诉我,说她在一家迪吧做领舞,一个月三千块钱,有时候还能拿到很多小费,她问我要不要去。一个月三千块钱对我来说简直不敢想,我什么都没考虑就离开了快餐店跟她一起去了迪吧,我一进去就被那种混乱的气氛深深地吸引住了,带给我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第二天我就在那间迪吧上班了,慢慢地学会了怎么应酬不同的客人,也学会了陪客人嗑药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小费。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也是我们迪吧的大堂经理,他叫王浪,有一次喝醉酒他送我回宿舍,就这样很简单的开始了,他对我很好,在外面给我租房子,每个月还给我钱,就在我觉得离不开他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居然染上了毒品,王浪的本性也渐渐暴露了出来,到最后,他竟然让我去出卖肉体帮他赚钱。我这才知道我落入了一个早有预谋的圈套里,可是我却无法摆脱他的控制。你知道毒品有多么可怕吗?它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堕落得完全不要自尊……

  ……

  “终于有一天,王浪被抓了,可能是我运气好,没被警察抓到。我开始自己联系别人提供毒品给我,可我赚的钱根本不够我吸毒,那段时间风声很紧,正在扫黄,我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回了一趟养父母家,我原来说过再也不回去的,但是我需要钱。他们这些年的生活很不好,看见我回去了,他们还是非常开心,一听说我需要钱,他们什么也没问,东拼西凑地给了我四千块钱,拿到钱我当天就走了。我知道这四千块钱是远远不够的,于是我又回了一趟我原来的家,他们已经搬走了,我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了他们,他们的生活完全变了,还买了房子,最可气的是,他们居然把我当成是小宇,说到我的时候语气里尽是责怪。我从他们的口中知道小宇跟杜枚很早就出去打工了,赚了很多钱,我当时真的很恨啊,如果他们不狠心把我卖掉,我又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然后我就把自己当成是小宇,从他们手里骗了两万块钱,又回到了北京,临走的时候我带了这张照片,我在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是他们把我害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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