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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8-2

  得知已经没有航班了,桑无焉又飞速地赶到高速车站,那个时候天色已暗,正好劫到最快一趟开往A城的客车。车要在高速上行驶十一个小时,明早才能到。

  车子并不是正规的车站的营业车。空调是坏的高速上又不敢开窗户,还有很多人抽烟,车里闷热而且乌烟瘴气。

  桑无焉却全然顾不的这些,只是心里祈祷,不要耽误了才好。

  千里之外的苏念衾躺在病床上。

  原本不常晒太阳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他眉毛蹙得很紧,好象在做梦,手指紧紧地揪住白色的床单。呼吸却很均匀,起起伏伏,药物让他睡得很沉。

  病房里的冷气开的很足,于是余小璐上前给他掖好被子。她想:但愿明天他醒之前,桑无焉可以出现,否则没有人拿他有办法。两天不吃不喝不睡一个健康人也受不了,完全一副慢性自杀者的模样。

  余小璐轻轻关上门,回到三楼的特护无菌病房。

  她从特护病房的透明玻璃里看到寸不不离苏怀杉的余微澜。还有一个不要命的在这儿,余小璐想。

  她敲了敲窗户。

  余微澜回头,余小璐提起保温瓶,朝她做了个手势。

  余微澜才走出病房。

  “我熬的粥。”余小璐打开盖子,想让她吃一点。

  “小璐,我不想他死。”

  “他是我们余家的恩人,谁也不想他死。”

  “不。我曾经这么想过。”

  余小璐诧异,“姐?”

  “在爸爸要我嫁给他的时候。”

  “为了我,你一直很委屈。”余小璐垂下脸。

  “我曾经告诉过你,以前我喜欢过一个男孩。”

  “我好象记得。”

  “那孩子比我小几岁,他当时刚刚失去母亲万分无助,我很想帮他。于是怜惜演变成一种淡淡的喜欢。”

  “这倒从没有听你提过。”

  “后来我才发现我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影子,而我真正爱的是苏怀杉。小璐……”

  “等姐夫醒了,你再告诉他,你现在得闭着眼睛打会儿盹。”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余微澜回忆,一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下。

  “小璐,不要像姐姐一样糊涂,爱了很久连谁是影子、谁是正主都没有搞清楚。”

  “小璐,你说如果把我的寿命减一半他会不会好起来。”

  “以前,爸爸穷到养不起我们的时候,总以为钱是最好的。可是如今有钱却很多事情一样不能如愿。你说是不是?”

  “小璐,你男朋友一定要先拿给姐姐看……”

  余小璐任她一个人自言自语,最后终于等到她睡着了。

  8-3

  除了视障和偶尔被称古怪的神经质,无论从形容、气质还是家世苏念衾都是受人瞩目的。有时候连那让他芥蒂的残疾都是别人瞩目的目标。

  他从不去商场买衣服,也就是说他从不逛街。每一季的东西,都是由余小璐操办。余小璐也时间不多,只是按照尺码让人送来。色调无非是灰、白、浅蓝、穿在一起即使他分不出颜色胡乱地搭配,也总不会出大错。家里的钟点工每次打扫完房子,都会将干净的衣服按照白、灰、浅蓝的顺序将衣服分类,然后从右至左颜色由浅到深。除非破旧,不然即使洗的泛白,苏念衾也豪不介意。

  都是些很舒适随意的样式。

  桑无焉和王岚她们逛街时,曾经留意了下苏念衾穿的牌子。她个性很随意平时不太关注这些时尚杂志,亲眼目睹后才知道它们的价格有多让人瞠目。而苏念衾的衣服便出自于此。

  她开始对自己常在他身上抹鼻涕与眼泪等动作后悔。上次拿了一张他的驼色方格子手绢来擦桌子,桑无焉祈祷那只是值两块钱的平民用品。

  而苏念衾好象对自己外面皮囊的昂贵毫无自知。

  她问余小璐。

  余小璐说:“看到他穿起那些衣服比宣传杂志上走秀的模特还迷人,不是件很让人兴奋的事情么?而且,”余小璐笑,“而且他挣了那些钱,却一点业余爱好都没有,不使劲帮他奢侈一下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桑无焉想,难怪叶丽她们说他有贵族气息,原来是奢侈品给堆砌出来的。

  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趣。

  她换了个坐姿,觉得腿有些麻,弯腰挽起牛仔裤的裤脚来看,好象有些肿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长期维持一个姿势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后面一个小孩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耳边又传来男人鼾声。车厢里的气味差到让她受不了,衣服像黏膜一样贴在身上,早就被汗水侵湿了又干,然后又湿。她企图将车窗开一点,却用力一猛,拉了个大缝。呼啸的空气灌进来,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后座位有人的东西也被吹翻,立刻引来抱怨。桑无焉急忙将窗户合上,留了一点点缝隙。

  她像找到甘泉一样将鼻子凑到这微弱的缝隙前面如饥似渴地呼吸,享受着那一点凉风。她来不及拿任何东西,除了身上揣了足够的钱。桑无焉想看时间,于是去摸表。那是盲人专用的,可以翻开盖子摸出时间的机械表,她找了很久才买到一只和苏念衾手上戴的很相似的。她把他的取下来,戴在自己手上,新表送给苏念衾。

  “现在你的宝贝表归我了。”桑无焉笑着戴在自己手上,表面很光鲜但是表带已经有了刮痕。“以旧换新,你赚到了。”

  苏念衾有些留恋地摸到桑无焉手腕上的旧表,“戴在你手上太不秀气了。”

  “现在很时兴女生戴男表,何况还是这么有个性的。”

  苏念衾浅浅微笑,“只要你喜欢就行。”

  桑无焉一边回忆一边将头靠在前座的背靠上,伸出手腕,脸蛋贴着着表面,好象就能感觉苏念衾的体温。她一直都不是这么坚强的人,可以为了他,她好象必须坚强。

  半夜里,突然另一间特护病房传来警铃。

  医务人员急急忙忙地推着仪器和药物过去,余微澜被惊醒。

  “不是姐夫。”余小璐说,长长呼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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