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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客厅里天天终于把爸爸带回来的袋子解开了，他首先拿出来的是一架遥控汽车，车身线形流畅，造型逼真，天天放下遥控汽车继续从袋子里往外拿，每拿出一件玩具他都会惊呼一声，变形金刚、奥特曼，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玩具。

　　天天最后拿出来的是一个化妆品盒子，晓荷一眼看到盒子上的“LANCOME”，知道这是一款新上市的“兰蔻”护肤套装，韩冰一直用这个牌子的护肤品，几次向晓荷推荐，晓荷也多次在黄金广告时间看到这个牌子的护肤品，“精致生活，从兰蔻开始”的广告语让人不得不十分向往，可是这个牌子的护肤品太贵了，她一直没舍得买。

　　天天对于这个精致的盒子很是好奇，他使劲撕扯着盒子想要看看里面装得什么，晓荷怕他把盒子撕坏了，急忙上前一步把盒子夺下来。

　　“这是什么呀？”天天好奇地对着妈妈问，晓荷一时语塞。

　　这时，魏海东洗好手正好从卫生间出来，他看到晓荷拿着化妆品盒子的样子以及天天好奇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晓荷说：“晓荷，这么多年也没有给你买点像样的东西，今天在超市看到化妆品就顺便给你买了一套～～”他忽然不忍再说下去，只好住了口。

　　晓荷躲开魏海东的目光，紧紧咬着嘴唇转过头去，过了好一会才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吃饭吧。”

　　魏海东就那样看着晓荷弯腰拉起天天去洗手，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看也不看他，他在空落落的客厅里缓缓蹲下身去，把天天撕坏的塑料袋一点一点收拾起来。

　　一家人终于坐在饭桌旁，魏海东不时地往天天碗里夹菜，“天天，多吃点青菜，青菜可以补充维生素，让身体更强壮。”“天天，多吃点肉，将来可以长大个。”

　　晓荷第一次不用在饭桌上招呼这一对父子，终于可以清清静静地吃顿饭，可是她的心里被各种思绪装得满满的，一点食欲也没有，但是为了装出平静的样子，她还是尽量把米饭往嘴里扒。真正是食不知味的一顿饭，连天天都感觉出了这顿饭的异样，他一会看看爸爸，一会看看妈妈，自己拿着筷子吃着碗里的饭，生怕自己不够乖惹妈妈生气。

　　“你也吃点菜吧，光吃米饭对胃不好。”晓荷正在埋头扒饭，魏海东轻柔的话音传过来，晓荷扒饭的姿势停顿了一下，转瞬又继续往嘴里扒饭，对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食不知味。

　　吃完饭，魏海东抢着收拾碗筷，晓荷急忙说：“不用你忙这些，你去陪孩子玩会吧，天天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

　　魏海东放下碗筷走到客厅，看到天天正在费力的拆玩具包装，他走上去一边帮他拆包装一边对天天说：“这些玩具你喜欢吗？爸爸来帮你拆吧？”

　　“爸爸，我好喜欢这些玩具，但是你要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更好了。”天天抬头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魏海东。

　　“什么条件？”魏海东蹲在天天身边，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问。

　　“爸爸，你以后不要再和妈妈吵架了好吗？我以后听你们的话，我保证拆完玩具就自己上床睡觉，以后我自己睡小床，爸爸妈妈睡大床，好吗？”

　　魏海东看着天天祈求的目光，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强忍住想要涌出眼眶的泪水说：“天天，你以后是大孩子了，你要知道，爸爸妈妈无论吵不吵架都是爱你的，我们玩玩具吧。

　　晓荷洗完碗，一边擦着餐桌一边看着客厅里极其相似的父子俩，内心像刀割一样疼痛，孩子，是婚姻中永远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想到天天从此不能与自己的亲生父亲朝夕相处，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缺憾？

　　四十七

　　灯光下，魏海东在给天天讲故事。

　　“王子和公主终于结婚了，他们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故事讲到最后一句，魏海东低沉的声音停下来，天天终于睡着了，他睡梦中还抱着他给他买的奥特曼玩具，微翘的嘴角表明今天是愉快的一天。

　　魏海东直起身子，活动活动早已发麻的胳膊，斜着身子坐在床沿上，借着床头柔和的灯光默默地看着天天的脸庞，这孩子几乎是他的翻版，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上翘的嘴角显示着他的倔强，魏海东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稚嫩的脸颊，天天摇了一下头，翻个身继续睡去。

　　魏海东的手滑落在枕头上，他就那样撑着双臂坐在孩子的床边，灯光把他的影子定格在墙上，仿佛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今天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家，魏海东才感到真正割舍这一切实在太难太难了，从他进门的那一刻，他的心一直在颤抖，这个家一点一滴都是他和晓荷共同置办起来的，所有的一切都记载了他们曾经的幸福生活，可是这一切都将远离他了，如果说这一切的失去都是惩罚的话，最让魏海东难以面对的是天天澄澈的双眼，如果不是他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不堪一击，他和晓荷就不会走到覆水难收的一步，是他把孩子的幸福打破了，他将一生背负对他的歉意。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魏海东希望就停留在这一刻，他还和晓荷以及儿子在一起，他不想离开这个房间，因为门外迎接他的将会是一场他永远不愿面对的谈判。但是钟表滴答不停，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他这样躲在屋里终究不是办法，魏海东缓缓站起身，关上床头的灯慢慢往外门外走去。

　　门外，对魏海东来说是人生非常重要的一道坎，人生本来是由无数坎组成的，但是魏海东知道，这道坎他怕是迈不过去了，所以他脚步很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是陷在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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