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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哈哥想了想说:那要问你阿玛了,千手千眼佛早就被咱们的老祖宗塑在一座寺庙里了,这座寺庙距我们这里很远,远隔千山万水,如果去那里,必须准备车马和干粮,要走几天的路程呢。

  叶玉儿无限向往地说:那我去跟阿玛说,让他带我们去看。又说:哈哥,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哈哥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叶玉儿不依不饶,一定要哈哥告诉她来由,哈哥只好说:我祖上的祖上去修过那座庙,再也没有回来。

  叶玉儿也学着哈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哈哥说:小小年纪,千万别“为赋新诗强说愁”啊。

  叶玉儿打量着哈哥,她觉得哈哥给予自己的不仅是狍子肉和旗袍,还有古体诗,她的情绪偶尔会被诗情感染。

  ……

  李曼姝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猛抬头,小区已经近在眼前,记者郭婧正向她招手,李曼姝暗喜,心想手包一定找到了。

  B

  我远远看见李曼姝走来了,想起昨天她在八角楼的哭泣,内心难免一阵伤感,这个表面看似平静的老女人,竟然拥有那么一段不平凡的经历,而那种残酷的环境居然没把她摧毁,经过数十年漫长的岁月,她依旧健康地活着,可见生命的顽强有时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我本来想立刻把手包还给李曼姝,免去她内心的那份担忧,可又怕她拿到手包就会离开这座城市,而八角楼作为历史文物的命运至今还不确定呢。

  我改变了主意,决定先不把手包还给李曼姝。

  谁知李曼姝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问:我的手包找到了没有?

  我急忙打岔说:我们报社的总编还有本市政协人大侨联等单位的领导正准备见您呢。

  我见他们干什么?无亲无故的。李曼姝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

  您说得也对,可您现在是我们这座城市的新闻人物了,您上了报纸,成为二战时期历史的见证人,方方面面的领导总要有所表示吧。我在一旁作着解释。

  会不会帮我找到手包?我真急死了,要知道我还要回老家去看看呢,我的签证日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李曼殊着急地说。

  我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一边带她往屋里走,一边掏钥匙。可李曼姝纠缠着她的手包不放,跟在我的身后不停地唠叨,我的耳朵都要被磨出老茧来了,我只好停下步子说:您老真不必着急,您已经是媒体上的人物了,只要政府出面,十个手包也能找回,我保证完壁归照,不会误了您的事情。

  李曼姝总算不吭声了,但从她的眼神看,仍是将信将疑。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门口,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李曼姝大约在中午被约见,并由报社出资请吃一顿饭,这是我跟总编建议的,对于李曼姝这样饱经战争摧残的人来说,理应受到礼遇和尊重。

  趁这间隙,我要好好化妆,顺便也给李曼姝化化妆。

  进了房间,迎面就是一片阳光,我的房子坐北朝南,太阳一出来就会贪婪地呆在房间里,直到它非走不可的时候。现在阳光正盛,骄阳给了我怡然的心情,应该说这样好的心情还有一半来自李曼姝,她的指认使我感觉自己无形中又为本城的历史增添了真实的一笔,而一个记者能在城市的细微之处做一点应该做的事情总算体现了一种良知。

  李曼姝进了房间就开始翻看报纸,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真不该承认这事,你看我这哭哭啼啼的样子,要是韩国人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慰安妇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耻辱已经在我的肚子里埋了一辈子了,想不到回到中国还是把这不该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正在换衣服,听了这话,感觉李曼姝处在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状态,而且是非不明,于是我说:您老是二战的牺牲品,慰安妇是被日军强迫去做的,并不是您的本愿,您在二战期间所受的摧残,是战争狂人强加给您的,这么屈辱的历史您埋在肚子里不说,那么后人怎么认识战争的残酷呢?要知道历史有时候会有一种惊人的重复,人类如果没有一种教训的参照,往往会陷入非理性的疯狂。

  李曼姝一直认真地听我说话,等我停下来,她很仔细地打量着我说:郭记者,跟你说句实话吧,让我佩服的女人不多,你是让我很佩服的一个,说话能说到关节上。听你这样说,我对自己昨天的行为又不后悔了。

  我笑了,心想:真是个老小孩呢。但表面上我没表现出对她的丝毫不满,李曼姝这一生遭受的蹂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她对八角楼的指认也是为了昭示后人别再陷入人性的扭曲战争的疯狂,所以她的现身说法被我私下认定为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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