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时尚阅读 > 秋色连波 > |
五十五 |
|
那么现在呢? 她倒是如愿把自己埋了,埋进了这段极其诡异的婚姻。 朝夕很难形容她和连波现在的关系,说是夫妻吧,经常闹得跟仇人似的(可能一开始就是仇人),说是仇人吧,他们又分明同床共枕。非常的诡异!白天哪怕吵架吵得喉咙都哑了,可是一到晚上,他照旧会从被窝里伸出手拥抱住她,该怎样还是怎样,极尽缠绵。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又是那副百年不变的表情,匆匆忙忙地收拾公文包去上班,看都不朝她看,也不管她什么时候起床,吃不吃早餐。他果然是说到就做到了,他再也不会以从前那样的态度对她,他当时说要她想都别想,她就真的不想了。 朝夕最痛恨他的就是这点,如果真的不想理她,为什么还要和她睡一张床?如果真的厌恶这场婚姻,干吗不搬出去一个人住?他现在仕途得意,平步青云,哪里没有他睡觉的地方?可是非常奇怪,除了出差,连波很少在外面逗留,下了班就直接回家,他不喜欢在外面吃饭。他的应酬其实应该非常多的,经常不是陪这个领导到下面视察,就是接待上面来的某某领导,吃饭是避免不了的,可他很少陪领导吃饭,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理由推脱的,慢慢地,大凡有应酬都不叫他了。 是朝夕做的饭菜很好吃吗?未必。 朝夕偶尔也叫几个要好的姐妹到家吃饭,可是大家尝了她做的饭菜后,就差没当面吐出来,宝芝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哇噻,你就是用这饭菜喂你老公的啊?”朝夕当然也知道自己做的饭菜不怎么好吃,但也不至于这么难吃吧,她没好气地说:“这饭菜怎么了?难道还毒死人不成?” 宝芝扑哧一笑:“告诉你,朝夕,如果我是你老公,我宁愿吃毒药也不吃这样的饭菜,毒药吃一次就挂了,不会再吃了,可你这饭菜是天天要吃的啊,我真是服了你老公,居然能忍受这种非人类的食物。” 说着大家一起哄笑。 朝夕面红耳赤,她开始还以为姐妹们是故意笑话她的,后来她到别人家做过几次客,尝了别人做的饭菜后,她就再也不邀请客人到家里来吃饭了。因为确实很难吃。宝芝一点也没夸张,的确是非人类的食物。 所以每天看着连波一脸平静地吃她做的饭菜,朝夕几乎有些同情他了,有一次还跟他提议,“要不请个保姆吧,帮忙做下饭菜。”连波当时瞥她一眼,依然是百年不变的表情:“我不喜欢家里住个陌生人。” “那就请个钟点工,不住家的。” “那我娶你干什么?”意思是,连饭都不做了,他还要她这个妻子干什么。朝夕只觉这人太奇怪了,试探他:“你,不觉得我做的饭菜难吃?” 他当时眼皮都没抬,夹了块烧得焦黑的茄子放嘴里:“习惯了。” 三个字:习惯了。 朝夕现在觉得,她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无休无止地吵架、冷战,然后继续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当然,两个人也有“好”的时候,但最好也不过是她跟他发火,不慎把自己弄伤,最后他来给她包扎伤口;抑或是她生病的时候,半夜发烧,外面下着雪,他会送她去医院打点滴,在观察室陪她一夜,结果自己也冻得发烧。除此外,朝夕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他们还怎么“好”过,有时候实在过不下去了,她也试过放他自由,有一次跟他说:“算了,我不想跟你过了,你走吧,或者我走,咱们两不亏欠了,散伙!” 连波反唇相讥:“怎么这么快就过不下去了?当初不是你咬牙切齿地要跟我结婚的吗?后悔了?告诉你,门都没有!过不下去也要过,你认命吧!” 于是朝夕再也不提散伙的话,因为确实是她自找的,过不下去也要过。结婚两年,同床共枕,朝夕发现她对连波越来越不了解,她根本没法把他跟过去那个斯文和气与世无争的连波联系在一起,虽然性情上大体没有变,他还是文人气十足,一样喜欢古诗词喜欢书法,待人也还是彬彬有礼,见着邻居会主动打招呼笑脸相迎的,可朝夕觉得他骨子里变了,看人看事不似从前那般美好天真,他原来是个固执的理想主义者,但他现在变得非常现实。比如他现在的工作,自两年前他考上公务员,先是在政协办公室当主任,后调入市委宣传部,不久又调入市委机关,直接跟市长书记等头头们打交道,朝夕没有在官场上混过,但她大体知道官场是个什么地方,连波短短两年就混得风生水起,说得上是平步青云,凭的是什么?当然,他是有才气有能力,但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他就能在官场游刃有余? 朝夕一向对官场上的人没好感,以前在北京工作的时候,她跟着林染秋见识过不少官场上的大小人物,个个势利奸诈得很,跟这些人打交道必须把自己变得更势利更奸诈才行,否则就只能被人踩被人踢。连波两年就从一个普通的公务员爬到了市委机关,他即便没有变得势利奸诈,肯定比以前要狠多了,官场上没有谁可以平步青云,除非是踩在别人的肩膀上。 朝夕真是对连波刮目相看了。但很快她意识到,连波的家世背景在他的仕途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朝夕好几次看他陪樊世荣去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就凭樊世荣的养子身份,多的是人买连波的账,或者是自动让道。樊世荣的身份太显赫,即便现在已经退下,余威犹在。连波对此欣然接受,不是变得现实是什么?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男人总要有自己的事业,丈夫升官发达,她这个做妻子的又不会吃亏。自从连波进了市委,经常有人登门拜访,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有时候早上打开门,门口就堆着各色礼盒,连名都没留。连波这点倒还好,从来不收礼,多大的礼都不收,也交待朝夕不要收,如果有送到门口的礼品,他都会要秘书过来拿走,他自己碰都不碰。连波对金钱的淡漠还是一如从前,对物质生活的要求也很低,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被人打扰,他也不会换房子。 连波年前在市中心买了套商品房,小气得很,才两居室,原来他们住的那套还是三居室呢。他并非没有钱,他匈牙利的那个叔叔给他留了大笔遗产,十几家连锁饭店的产权都归了他,每年的分红都不得了,但连波因对经商不感兴趣,继承遗产后将饭店生意委托给了何夕年帮忙打理,这中间好像还是樊疏桐牵的线,因为何夕年的家族就有经营酒店生意(在海外),何先生以控股的形式并购了连波叔叔的连锁饭店,连波仍然是最大股东,却并不参与经营,只享受分红。这些事情连波从未跟朝夕商量过,谈都很少谈,朝夕也懒得问,免得让他以为她惦记着他的钱。可是他明明很有钱,连套宽敞的房子都舍不得买,也不晓得他心里怎么想的。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