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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她只觉得视线开始模糊,越来越多的水落在手机屏幕上,越抹越多,竟是如何擦也擦不干净。

  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早上,她一个人对着雾气缭绕的镜子,看着自己,泣不成声。

  那时候她便知道,她再也回不到从前,终究还是被自己推着向前走了一步,成为了一个女人。

  她无力去深究自己的行为,而这一切的意义又是如何,她都不愿去想。

  打开门,居然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穿着很简单清爽,正拿着抹布到处擦拭着。

  那个女人应该是听到声音,抬头看着她,微笑道:“柯小姐,你醒了。”

  柯尼卡顿了顿,有些尴尬道:“阿姨,你是……”

  女人摆摆手,微笑着朝餐桌走去:“柯小姐,你就随初一,叫我洪嫂就成。”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电饭锅盛了碗粥,“初一今天一早就嘱咐我,要给你做点清淡的,我就一直给你保温着呐。”

  柯尼卡想了想,安静的坐下,是银耳百合莲子羹。她抿了一口,斟酌道:“洪嫂,叫我柯尼卡好了。杨先生人呢?”

  洪嫂似是没想到柯尼卡会这般称呼杨初一,愣了下,笑道:“初一说是去见几个医生,有要紧事,让你在别墅等他,回头来接你。”

  柯尼卡的手顿了顿,勺子碰到碗边,发出闷闷的响声。

  脑子里轰一声响开了,昨晚他说,有我呢。

  她以为这话只是安慰他,原来不是。

  门铃响起,洪嫂忙过去开门。

  柯尼卡抬头瞥了一眼,进来几个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手里拎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包装袋,恭敬的站在那里。

  领头的那个女人朝她所在的位置微微欠身。

  “杨先生让我们把这些给您送来,这些都是他给您挑好的。”

  柯尼卡咬着唇,紧紧盯着他们手里的衣物,都是奢侈品牌,颜色也很素净,他还是顾着她的喜好的。

  她平日里的衣服最多不会超过三四百块,这些,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洪嫂见柯尼卡不说话,只好自己招呼着那些人放下衣物。待那些人走后,柯尼卡才愣愣的起身。

  六年前,他也是丢下一张空白支票,再不见人影。

  六年前,她是自找的。

  六年后,她的身份依旧没有变,她本没有立场去假装清高。她可以大义凛然的拒绝这些东西,但是她无法拒绝他对她母亲的帮助。

  可是今后,她与他便要靠这些奢侈品借以维系吗?

  “洪嫂,我先走了,这个,谢谢你了。”柯尼卡指了指碗里的粥,并没有喝去多少,她实在没有这个胃口。

  “柯小姐……”洪嫂有些着急的拦住她,“上次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你就已经走了。初一不说,但我看得出,他生气着呢。这些年,除了筱米,我还没见那孩子对谁这么好过,你可别多心。”

  柯尼卡咽了咽口水,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洪嫂,你照顾杨先生很久了吗?”

  能叫杨初一“那孩子”的人,应该不多。

  说到这个,洪嫂笑的开心:“我看着他们几个长大,初一这孩子心思重,跟初二一样,都不爱说话。不像老三,整天嘀嘀咕咕的,夫人都嫌他闹的慌。”

  柯尼卡想起那次见到他们三兄弟的情景,微微有些放松,会心一笑,那三个人是这样的。

  “来,快试试这些衣服。”洪嫂随手拿了一件递到她手里。

  她接过来一看,黑色的抹胸上衣,一件白底蓝花的短裙。牌子她也是认识的,Dior,面料很是舒服。

  漂亮的衣服、首饰,几个女人不爱?

  从前,父亲、母亲带她去买衣服。她也曾站在Dior旗舰店前挪不开脚,她虽年纪小,也知道那白色落地玻璃橱窗里的限量版衣服有多美丽。

  母亲戏言,你现在满身Dior限量版,回头纪检委就得调查你爸了。

  最后,母亲给她买了几条普通版的LEVI‘S牛仔裤。

  从小,父亲便对她说,多大胃吃多少饭,切不能有贪念。有些东西,喜欢了接触了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想要回头却难了。

  她并不想假清高,毕竟,她需要他帮助母亲,他比她有这个能力,找到条件更好的医院,更有经验的医生。

  可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一场闹剧,接二连三的闹剧。她不愿做他的附属品,可她与他之间也未到可以不计较金钱、利益的程度。

  她已经欠了他,如果再加上金钱的牵扯,她就永远都无法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洪嫂,我……”她拿着衣服踌躇着。

  洪嫂却是微微皱眉,又从一堆衣服中挑了一个黑色披肩赛到她手里。

  “快去换上,过会儿初一该回来了。”

  柯尼卡有些诧异的接过披肩,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回到房间,换下衣服,对着镜子,才看见满身的红紫印子。

  锁骨这里尤甚,洪嫂定是看去了,才贴心给她挑了披肩。

  她兀自抿抿唇,只觉得脸热的厉害。

  柯尼卡随着杨初一到了酒店,心里也有着疑问。她本以为,他是接自己去看母亲。

  他一路上都很绅士,不似从前的森然和难以亲近,只是说有人请客,带她去蹭饭。

  打开包厢门,等柯尼卡看清楚里面人,不禁头皮开始发麻,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隐隐觉得这顿饭并不好吃。

  包厢里很多人,男男女女的,有些上次唐筱米带她去会所时,已经碰过面,还有些都是生面孔。

  应该都是他们那圈子的人,看见他们二人来,纷纷起身招呼,都有一瞬间的静默,接着又相互调笑开了。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气氛还是有些不对味了。

  旁人倒是无所谓,她一眼看见对面的女人。

  柯尼卡认出,这便是昨天下午在商场里碰到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美丽、性感,声音清脆。那种美是毫不收敛的张扬,精致的妆容,随意一笑就是倾城的妩媚,好似一朵娇艳的玫瑰。

  她此刻端正坐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杨初一,无端的多出几分优雅和柔弱。

  柯尼卡斜眼看了一眼杨初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眼睛却看着一边,笑着跟旁人打招呼。

  本想不着痕迹的躲开他的手,腰间却一紧,他更为用力的揽住她的腰。

  这里都是他的朋友,她也不好发作,想了想,只好挂上公式化的微笑。他倒是诧异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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